公允地说,顾玩给麻依依安排的那些任务里面,“分布式编译架构”是最容易琢磨出来的一个突破点。
这玩意儿所需的知识结构,很契合计算机专业的资优生。
另一方面,地球人当年关注分布式编译,其实是跟摩尔定律瓶颈临近,有莫大的关系——地球上,那条“CPU单位面积算力每过18个月就能提升一倍”的摩尔定律,其实早在2005~2006年前后,就逐步陷入瓶颈了。
当时,05年暑期档英特尔发布的最新款CPU,单位算力就根本达不到04年初版本的翻倍了,大约只有04年春版本的1.6~1.7倍。
到06年底/07年初的英特尔单核CPU版本推出时,距离05年暑期档版本又过去大约18个月,但是这一次,单位算力只有05年暑期档版本的1.5倍。
可见,算力倍增的速度,在逐步放缓。当时CPU的加工工艺大概还在四十个纳米的水平,瓶颈就已经凸显了。这不是英特尔喜欢挤牙膏,而是真的挤不动更快了。
但地球上的普通消费者,在05/06年那阵子,并没有感受到电脑性能的提升速度明显放缓——这是因为,英特尔提前知道自己挤牙膏挤不动了,所以在那阵子推出了个叫“双核”的技术。
CPU单位算力提升速度不够,那就搞新的算力分布架构,用核心数量来凑。又过了两年,到08年前后,双核也撑不住了,就上四核。
至于后来的分布式编译架构/云计算,有个最大的外部诱因,就是“增加CPU核心”这条思路,也渐渐变得不划算了。
不可能无限堆砌32/128/512核,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搞分布式,把算力任务充分并行拆解的底层架构问题,给解决了。从此,咱也别纠结单台CPU的算力了,直接芯海战术堆规模。
蓝洞星上,基础科研落后于地球,商业模式创新领先于地球。
至于芯片工业,因为这玩意儿虽然受制于基础科研,但本身也属于能够赚钱养活研发的产业,所以两相抵消,差不多跟地球上发展还算同步。
因此,在99年的蓝洞星上,还要再过上三四年,才能感受到“摩尔定律即将失效”的危机。
既然如此,蓝洞星人目前对于“分布式编译”和其他算力分布架构的关注度,也就很低。
即使这玩意儿你真走心研究研究,发现并没有那么难,但偏偏就是没人去走这个心。
大家都觉得自己的努力,会因为英特尔的强大,而变得没那么大意义,就懒得琢磨了。
一个优美的漏,就这么摆在那里,等着一个只要有盟校计算机专业研究生水平的人,想捡就能捡走。
……
99年10月份,刚刚大二上学期才开始不久的时候,那个时间点的麻依依,当然是没有“盟校计算机系研究生”的水平的。
但是,在针对性的刻苦钻研之下,在顾玩的调教指导之下,孤注一掷挖掘,到了期末的时候,麻依依也差不多把这个问题琢磨得融会贯通了。
说到底,还是捡漏机会难得,天赐之便。
12月在自家学校实验室鼓捣架构成功、试跑了半个月,确认编译效率提升,数据搜集充分,她就开始写论文。
这篇论文,顾玩也不打算挂名,就让老婆一个人写了。毕竟后续能让麻依依自己独立完成的课题不多了,只会越来越难。让她的出道之作能独立完成,对她将来一辈子的名声也好听。
否则全程靠老公,还不被人说成是硬饭软吃。
另外,顾玩也不是什么喜欢送妹成果的人。他很有分寸,哪怕是自己合法的老婆,他也不会无原则地给成果。
首先得确保对方的能力真的做得出来,将来别人问起来也能聊得头头是道,这样才能把论文转化为学术威望。如果驾驭不住学术威望的话,那就适得其反了。
另外,顾玩考虑到的是他自己这辈子不会亲自经营企业。
他是个纯理科生,只能当大科学家、绝对控股东和精神领袖。
如果老婆能帮他当CEO,管好成果向金钱转化的环节,那就最好不过了。所以他也需要让麻依依逐步建立起将来驾驭住其他科研人员的威望。
不然那些科学家觉得顾玩任人唯亲、听信女人,从此离心离德,可就不妙了。
因此,不用担心顾玩不是“绝对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在为科学捞信仰的路上,是绝对利己的,给工具人的好处迟早是有用的。
“分布式编译架构”的论文,撰写、修改、磨合,前后两个月,退稿一次、要求小修一次。到了寒假的时候,总算是靠麻依依自己的实力过稿了。
拿到回函的当天,麻依依非常激动,第一时间拿给老公看。
“是IEEE的期刊哦,《Transa-on-puters》,总算是国际顶级期刊了。我们院长还在全院公开表扬我了呢。”
顾玩倒是习惯了,并没有过多嘉奖,谁让他是刚写直男呢:
“IEEE名下的期刊?也对,你这次的文章,还是偏向架构应用,不够纯理论纯算法,能上IEEE的顶级期刊也不错了。下一次,争取跟我当第二作者,上一次ACM的期刊。”
IEEE就是“电气与电子工程师协会”,而ACM则是“国际计算机学会”。这几个学会名下都有世界顶级的计算机/算法领域期刊。
不过ACM架子端得比较高,人家很偏向于算法/思想。其名下最有名的期刊JACM(这里的J是Journal,意译就是ACM学报),几乎不肯登载任何带有应用技术的论文,觉得商业应用太捞太没逼格了。
一言以蔽之,就是学术界的“理论歧视”。
其实不光计算机界有,数学界物理界也都有,搞理论论证猜想的人,都看不起做实验的,做实验的看不起做应用落地、产学研一体转化的。
所以综合来看,麻依依这次投的《TOC》,严格来说论逼格只能勉强排进计算机领域学术期刊前5名。前面还有三四个纯理论的、清高无比的不食人间烟火期刊镇着呢。
但是没关系,谁让“分布式编译架构”确实有应用元素呢。
下次等顾玩和麻依依从这个架构里高屋建瓴、把云算力的纯算法论文拿出来,那么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期刊也不敢不用了。
IEEE只是个工具协会,当跳板用完就可以扔了。
虽然这块跳板,放到数科院其他硕士、博士学长们眼里,是那么的值钱。中央科大任意一位计算机专业的在读博士,只要发一篇IEEE旗下的《TOC》,就能直接毕业了,导师想奴役你多当几年廉价劳动力,都没借口留。
人比人气死人呐。
麻依依本来也料到老公是见多了大风大浪的,不会太惊讶,也不会夸奖她,所以都习惯了。她只是公事公办地问:“那么下一步我们该干什么?是不是能涉及你说的那个、机器学习训练的课题了?”
顾玩:“这个确实要弄,但你一个人没这个实力,还是给我当第二作者吧。我这学期一直有在做准备。至于你么,下学期我倒是想了一篇论文,可以作为你双修心理学分支下面那个‘认知神经科学’专业的毕业论文,你有空写一下吧。”
麻依依好奇道:“那是一个什么玩意儿?”
顾玩:“这个论文,对于未来的人工智能非常重要,但是其验证,并不需要借助人工智能,哪怕光靠人类肉体实验都能验证出来。
只不过对照组设计很复杂,因为每个活生生的人都是不一样的,很难把人标准化成机器、然后排除一切干扰衡量活人的学习速度/学习效果快慢的干扰项。
但是,只要做出来,那就能够因为论文的趣味性、以及通俗易懂性,而被大众广泛接受。我相信,以这篇论文的长远国际影响力,后世你的头衔上,说不定会多出一个‘心理学家’或者‘认知神经学家’的名头呢。”
麻依依不由有些激动,连忙追问细节:“能不能说具体点,到底要研究啥?”
顾玩:“我要你研究的是,当人类学习的时候,懂的和不懂的东西、做对和做错的东西,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比例时,学习效率才是最高的、学习速度才是最快的。
这个数据如果研究出来,而且是那种直击人脑运作机理底层的研究,那么,结论也是可以将来应用在人工智能上的。这是一个让机器的学习和人类的学习打通的、宇宙通用的变量。
具体的试验方法,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你先这么设计……”
顾玩无耻地剽窃了后世深度学习人工智能专家多年摸索出来的实验方法,直接报答案了。
麻依依听得瞳孔逐渐放大,又缩放了几次,心中充满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