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字原德,邓人,明代名臣。登进士第,授吏部验封主事,历考功、文选郎中。“土木之变”时,李贤脱难回京,上正本十策,受代宗赏识,升任兵部右侍郎,转户部侍郎,次年又迁吏部右侍郎。英宗复辟后,迁翰林学士,入内阁,升吏部尚书。英宗病重,召李贤委以托孤重任,宪宗即位,晋升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知经筵事。著有《鉴古录》、《体验录》、《看书录》、《天顺日录》、《古穰文集》等。
正统初年,李贤说:“鞑官住在京师的已超过一万,指挥使每月的俸禄三十五石,实际支给的仅一石,鞑官反而实际支给十七石五斗。这样一个鞑官相当于十七个半的京官。应逐渐把鞑官迁到外地,以节省繁重的开支,并且可以把消除祸患于未萌芽状态。”但朱祁镇没能采用此议。
当时,朝廷诏令说文武大臣的诰敕,不任满九年不授予,李贤说:“以九年为限,有的任官不能满期,有的因为亲老等不到年限,这样得不到诰敕的可有十之八九。这样做无法劝励臣下,请仍以三年为期为便。”朱祁镇听从,升李贤为吏部考功司郎中,又改任吏部文选司郎中。
土木之变爆发,明军全军覆没,李贤等少数人死里逃生,回到北京。李贤上书提出正本十策,即:勤于圣人之学,听从规劝,戒除声色等嗜好,断绝玩好,举动谨慎,崇尚节俭,敬畏天命,勉励近臣,振作士风,团结民心。朱祁钰很赞赏,命翰林抄写好放置于左右,以备阅览。不久他又上书陈述车战和火器之利,朱祁钰颇加采纳。
也先多次贡马,李贤说把金帛用车送给敌人,使他们强大起来,这是自毙之策,李贤因而上书陈述边防守备松弛的情况,兵部尚书于谦请将他的奏章传阅到边塞,以激励诸将。改任吏部右侍郎后,他选取古代二十二位君主可以效仿的行事作风,编成《鉴古录》,上呈给朱祁钰。
朱祁镇复位后,命李贤兼翰林学士,入文渊阁当值,与徐有贞一起参预机务。不久,李贤升为吏部尚书,李贤气度端正凝重,他的奏对都切中机宜,朱祁镇非常宠待他。山东闹饥荒,国家拨出赈济的财物不足,朱祁镇召徐有贞和李贤来商议,徐有贞说赈济的财物多被官员中饱私囊,李贤说:“担心中饱而不赈贷,坐视百姓死亡,这是因噎而废食。”朱祁镇于是命增拨银两。
石亨、曹吉祥与徐有贞争权,他们都忌恨李贤,御史们弹劾石亨、曹吉祥,石、曹两人怀疑是出于徐有贞、李贤的主意,便向朱祁镇告状,将两人投进监狱。正好有京师发生风雷之变,他们获释,李贤被贬为福建参政,他还未赴任,吏部尚书王翱上奏说李贤可当大任,朱祁镇遂留下他为吏部左侍郎。过了一个月,恢复尚书之职,仍入内阁当值,石亨知道朱祁镇向着李贤,很愤怒,但也无可奈何,于是假装与他交欢。李贤也深自隐藏,不是朱祁镇宣诏便不入宫,而朱祁镇更加亲近李贤,每天都召他去顾问。
蒙古太师孛来靠近边塞来打猎,石亨说传国玺在他那里,可掩击而夺回来。朱祁镇动心。李贤说不可开战端,玉玺不足为宝,此事遂作罢。石亨因而更加忌恨李贤。当时朱祁镇也厌恶石亨、曹吉祥骄横,曾屏退旁人对李贤说:“这帮人干预朝政,四方来奏事的人先到他们家门,怎么办?”李贤说:“陛下只要独自决断政事,则趋炎附势的人自会消失。”朱祁镇说:“先前曾经不采纳这帮人的意见,他们竟悖然变色。”李贤说:“希望陛下逐渐控制他们。”当时石亨、曹吉祥弄权,李贤因为顾忌而不敢把话说尽,但他常常从容回答朱祁镇的提问,因此对石亨等人也起了很大的抑制作用。
石亨获罪被杀,朱祁镇又向李贤询问“夺门之变”的细节,李贤说:“说迎驾是可以,‘夺门’这种提法怎能示给后人?天位本来就是陛下的,说夺名声就不顺了。而且那时幸亏成功,万一事机先露,石亨等人不足惜,却不知道将置陛下于何地。”朱祁镇醒悟,说:“是啊。”李贤说:“如果郕王果然病重不起,群臣上表请陛下复位,怎用得着这番纷扰?这帮人又怎得邀功升赏?招权纳贿又从何而起?老成耆旧的大臣依然在职,何至于有杀戮降黜之事,以至于遭天象示警?《易经》说‘开国承家,小人勿用’,正是指的这种事。”朱祁镇说:“对。”随即下诏,令从今以后奏章中不能用“夺门”这种字眼,还将冒功的四千多人全部革除。
曹钦举兵造反,击伤在东朝房当值的李贤,并要杀他,逼李贤起草奏章为自己开脱罪行,依赖王翱一力相救,李贤才得以幸免。李贤秘密上疏请擒拿贼党,当时正纷扰不安,不知道李贤在哪,朱祁镇得到奏疏后,非常高兴。李贤裹伤入宫觐见朱祁镇,朱祁镇加以慰劳,特加李贤为太子太保,李贤于是说叛军既已伏诛,应尽快下诏天下停止不急之务,广求直言以疏通被困塞的政事,朱祁镇听从。
朱祁镇既已信任李贤,李贤的意见多被听从,于谦曾分派降人南征,陈汝言希求宦官的旨意,将他们全部召回,李贤极力反对。朱祁镇说:“朕也后悔了,现在他们已经上路,往后他们愿意离去的就让他们走。”朱祁镇担忧支给军官的俸禄太多,每年的收入不够开支,李贤请将老弱裁汰出去,这样费用省下了而别人还不知道,朱祁镇深加采纳。
当时,每年都有边警,天下发大水,长江南北尤其严重。李贤外筹划边防策略,内请宽恤百姓,废除国家的一切征敛。朱祁镇采用他的建议,四方得以安宁,民力得到复苏。空中传出声响,代表天有异象,朱祁镇想祈祷消灾,命李贤撰写青词,李贤说君主不体恤百姓,导致天下怨叛,这才有鼓妖作祟。李贤于是请实行宽恤之政,又请停罢江南织造,清理锦衣卫监狱,停止边臣所上的供奉,停止内外采买之举。朱祁镇很为难,李贤坚持他的意见,连续四次向朱祁镇争取,李贤的同僚都很害怕,李贤退下后说:“大臣应当知无不言,难道能卷舌偷位吗?”终天顺一朝,李贤任首辅,吕原、彭时辅佐他,但李贤受朱祁镇委任最专。
当初,御史刘浚弹劾安远侯柳溥兵败之罪,触怒了朱祁镇,李贤说御史是国家耳目之官,不宜谴责,石亨诬陷李贤曲护刘浚,朱祁镇渐渐疏远了李贤。不久才醒悟,又待之如初,李贤常常独自与朱祁镇谈话,很久才出来,一有事情,朱祁镇一定召李贤去问这样处理是否可行,或者派宦官去询问李贤。
李贤务持大体,尤其以珍惜人才、广开言路为急务,他所推荐的年富、耿九畴、李秉、程信、姚夔、崔恭、李绍等人,都是名臣。李贤时常劝朱祁镇召见大臣,凡有所推荐,必定先与吏部、兵部讨论后再定,他入宫应对朱祁镇时,朱祁镇询问文臣情况,李贤请他问王翱;问武臣,则请他问马昂。这两人在左右辅佐,因此李贤言无不行,而人们也不担忧李贤专权,只有众小人与李贤为难。
当时,锦衣卫指挥使门达弄权,而锦衣卫的官校也恣行残暴,造成严重的祸患,李贤多次请求禁止,朱祁镇召来门达,予以告诫、劝谕。然而门达恃宠更加骄横,李贤找机会又向朱祁镇陈述门达之罪,朱祁镇又召门达前来,多加告诫。自此以后,门达对李贤恨之入骨,他曾在朱祁镇面前进谗,称李贤接受大臣陆瑜的贿赂,助其升任刑部尚书,朱祁镇颇感疑惑,以至于在半年内都没有下达陆瑜升官的诏命。
到门达审理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袁彬一案时,拷问为袁彬申冤的军匠杨埙,门达诱导杨埙指认牵连李贤,杨埙假意答允道:“这些为袁彬申冤的,都是李学士教我的。”门达大喜,当即请求让三法司在午门外会审杨埙,朱祁镇派宦官裴当前往监视审理过程,门达本想逮捕李贤一并审理,裴当予以阻止,才使李贤免于受辱。在会审中,杨埙翻改供词,说:“我是地位低下之人,怎么能见到李学士,这些话都是门锦衣教我的。”门达大惊,神情颓丧无法开口,此事最终以杨埙监禁、袁彬贬调南京收尾,而李贤也得以保全。
朱祁镇病危时,卧于文华殿,正好有人向朱祁镇离间太子朱见深,朱祁镇被谗言动摇,暗中告诉李贤此事。李贤叩头伏地说道:“这样的大事,愿陛下三思。”朱祁镇说:“那么一定要传位给太子吗?”李贤又叩头说:“如此则宗庙社稷幸甚。”朱祁镇起身,立即派人召朱见深来。李贤扶着朱见深,令他向朱祁镇致谢,朱见深抱着朱祁镇的腿哭泣,朱祁镇也为之流泪,谗言因而没有得逞。
朱见深初即位,便命廷臣议上两宫尊号,宦官夏时承周贵妃旨意说,说英宗原配钱皇后久病,不当称太后,而贵妃是宪宗的生母,应该独上尊号。李贤说:“遗诏已经做了规定,何用多言?”彭时说:“李公的话很对。朝廷所以能够服天下,就在于正纲常。如果不这样,损害圣德不小。”过了一会儿,夏时又传出贵妃的旨意说:“子为皇帝,母应为皇太后,岂有没有儿子而称皇太后的?宣德年间有过惯例。”李贤脸色都变了,看着彭时,彭时说:“今日之事与宣德年间的不同。胡皇后上表让位,退居别宫,所以在正统初年没有给她加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