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郎中令拉着公主奚妍让出御道,二人皆惊愕地看到帕子从奚妍的手中飞了出去。看到那位宫女反应飞快快速地下跪,奚妍傻傻地低头搓了搓自己的拇指与食指指腹,没懂为何自己没接住帕子。而公主再定睛,看向那美人宫女的帕子所罩向的郎君——

少年公子立于她兄长奚礼身旁,若说奚礼巍如断山般不可摧,这位公子,便是罗罗清疏,云起鸿飞。他侧头与奚礼说话时,深目削颊,仪姿又雅,声线又朗……这样的郎君,千人爱之,万人仰之。

奚妍看得晃了一下神。

她的兄长,奚礼冷目盯着这几人半天,尤其是目光落在玉纤阿身上,几要从玉纤阿身上看出一个洞。半晌,奚礼才忍耐着介绍:“这位是代天子来巡我吴国的公子翕。”

奚礼又瞪一眼垂头的玉纤阿,尴尬地再次和范翕介绍:“她只是一个宫女……”

奚妍和自己的兄长同父异母,关系并不相熟。奚礼冷冰冰地介绍,她便只是忐忑地行了礼,目光仍梭向跪着的宫女那边。向范翕行过礼,奚妍就迫不及待的:“公子,这个宫女她是与我玩耍才丢了帕子,她不是故意的……”

奚礼不耐:“九公主,禁言。”

郎中令吕归皱了皱眉,他神情有些隐晦的桀骜,看向那被冒犯的少年公子。他本预料会看到一个被冒犯后气怒的少年郎,但看到那公子温润面容,吕归愣了一愣。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不见得罕见,但时刻维持一种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气度……吕归只见过范翕这么一位郎君。他见范翕手握帕子,低头望一眼后,他缓缓一笑。

到宫女面前,范翕蹲下身,伸手将帕子递出。

玉纤阿后倾,他递前。玉纤阿故意作出不敢直视其尊的怯怯模样:“请公子责罚。”

范翕微笑,他不言不语,将手中帕子再向前递一分。拉锯战透着一股古怪的氛围,怕身旁人察觉,玉纤阿红了耳根,伸出手,攒住了他递过来的帕子。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他指骨修直,规矩地将帕子放到了她手心。玉纤阿忍不住抬目,与他垂下的带笑眼眸对上一瞬。

范翕含笑站起,背脊亭亭,长袍微扬起一弯弧,他对身后的奚礼:“走吧。”

奚礼一顿,手指玉纤阿:“那她……”

范翕摇头轻叹,语气中终于带了一丝在他身上难得会出现一次的孤高:“孤从不为难弱女子。”

一行浩浩荡荡的人马,从跪在地的玉纤阿面前走过。擦肩之时,浓睫下,范翕垂垂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一眼美人的衣襟,他唇角笑意加深——一会儿,一个小黄门快步跑了回来,悄声告诉公主奚妍:“公主,您快些回宫梳洗打扮吧。世子让您参加今晚招待七公子的筵席。”

奚妍:“啊?我和兄长……”并不熟啊。兄长怎会突然想到让她出席?

她无措又茫然,看向身畔的吕归。吕归皱着眉,低声和公主说话,将公主劝回宫舍。而玉纤阿握着那方刚才被自己故意丢开的帕子,站了起来。她揉捏自己纤细的手腕,腕上还留有方才范翕所触碰后的余温。可惜那人只是将帕子还给她,隔着帕子手轻轻挨了一下她的手腕……

他没有趁机唐突她。

方才他递帕子时拉锯战疑似调戏;现在这样规矩……是对她没兴趣?

思考自己如今处境,玉纤阿心沉了沉。她的运气不算好——吴宫巍巍,前途黯然。她年少貌美,又心志极高,想做人上人。然她不愿屈于年龄过大的吴王后宫,作为宫女碌碌一生亦非她愿。一开始她指望范翕,可惜未料到范翕中途与她们分开;之后入吴宫,她将目标放到吴世子奚礼身上……

然而奚礼性傲志高,瞧不起她,她想与他平起平坐,这条路便走得艰难又漫长。

正是这样左右为难之际,公子翕入吴宫了。

奚妍在后说:“那个宫女,你叫什么?我要回宫了,你呢?”

玉纤阿回神,与吕归一道,温声细语地送公主殿下回宫,再自行回织室。中途一路,她心中主意渐定——不能错过晚上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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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回到织室,玉纤阿便一直注意着院外的动静。照她所料,晚上有筵席,君臣同欢,办宴的宫舍人手未必够用,或许会从织室借人。而若是不借人,玉纤阿便打算求助将将结识的九公主,自己作为公主的侍女随她入宴。自然此乃下策,不到万不得已,玉纤阿暂时不想用上九公主这层关系。

上天眷顾玉女。下午时,果然有“汤官”派人来织室借人。玉纤阿抱着织好的衣裳去见女史,女史随手便将玉纤阿与其他几女一同派给了“汤官”。紧接着,玉纤阿和众女去膳堂帮忙,又听女官的指使布置筵席。

玉纤阿被女官派去为晚上在筵席上表演歌舞的舞伎们送酒水食物,她方进门,便被咒骂着出来的一位女官撞了一下。听那女官边走边骂:“不说只是风寒,哪怕病得爬不起来。晚上该上场,也推辞不得。倒真是平时娇贵养着,忘了自己的身份?”

玉纤阿温顺地让了路后,进了舍内,将端来的食物放在食案上。她弯腰,将一位哽咽的舞伎从地上扶起来。旁边也有其他舞伎走来走去,但都不敢扶起这位被女官斥骂的舞伎。玉纤阿扶人时,被扶的舞伎感激:“多谢。”

玉纤阿清凉的手抚摸向她的额头,摸到灼灼一片。玉纤阿柔婉眉眼垂下,担忧地看向她:“你病得这样厉害,晚上还要跳舞么?”

舞伎被她柔和的目光望着,心中委屈,泪水顿时又落下腮帮。她强笑道:“无事。”

玉纤阿喃声:“可是这样病会加重呀。我实在担心你。”

舞伎愣愣地看着她,神智昏昏间,舞伎已不记得自己进宫后,多久未曾被人如此关心了。眼下这位宫女,不仅人美,心更善……舞伎忽一声呜咽,扑入玉纤阿怀中,颤抖着:“我没法子!我只能上场,因我是领舞者,无人能替我……”

玉纤阿垂眸,低声:“若我能替呢?”

她能替。哪怕此舞伎无病无灾,她也会制造机会上场。她唯一担忧的,是怕在宴席上被吴王看到……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随机应变吧。

舞伎愕然,抬眼,看向她。见女郎俯眼噙笑,纤丽明华,宛如下凡仙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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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后,玉纤阿领着这位瑟瑟的舞伎一同去见女官。被她拉着的舞伎一路感动又躲闪,怕女官生气,为难自己。玉纤阿却轻言细语地告诉她,若有法子,定要试一试。

见到女官,舞伎缩在后,看玉纤阿和女官解释缘故:“我入宫前本也是舞女,舞艺甚佳。这位姐姐得了风寒,她又是领舞者,我唯恐姐姐中途出了意外,毁了舞戏便是毁了今晚筵席,恐大王与世子都会怪罪。既然如此,何不让我替姐姐,解诸位燃眉之急?”

和颜悦色与自己说话的人,少有人会完全不假辞色。女官上上下下地打量玉纤阿——美人身量纤瘦气质极佳,确实像是舞女出身。

女官被玉纤阿说动了七八分。

女官不知,玉纤阿关于自己入宫前到底是何出身,已经给予不同的人好几种不同说法。然玉纤阿坦荡如此,谁也不曾怀疑她先前出身。

女官迟疑:“舞女们所练的是‘七盘舞’,其余舞女都难替换。女郎好心相助,我自然感激。只恐女郎匆匆上场,不能立即习得此舞,与诸舞者配合。”

玉纤阿沉吟一下,说:“不如让舞伎姐姐先教我如何跳此舞,我与诸位稍加练习。筵席前再由您验收。若是女郎觉得合适我再上场,女郎觉得不合适,那便只能还是麻烦舞伎姐姐了。”

如此,女官和舞伎都满意道:“善。”

玉纤阿与舞伎返身离开时,那女官唤住她:“不知女郎如何称呼?”

玉纤阿欠身行礼:“妾名玉纤阿。”

女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背影,隐隐有一种感觉——此女不凡,小小一个吴宫,恐困不住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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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迎接公子翕的筵席,不光群臣参与,许多日不上朝的吴王都入座,与范翕喝了两盏酒。只是酒过三巡,吴王就以不胜酒力为借口,将陪同范翕的任务交予了世子奚礼,自己回后宫躲懒了。看眼宾者座上公子翕噙笑的模样,奚礼心中几多恼怒,觉得父王又让外人看笑话了。

奚礼让人倒酒:“飞卿,此酒名为‘野王甘醪’,你定要尝尝。”

范翕客气地一饮而尽。

看范翕始终清醒矜淡,奚礼眸色一闪,吩咐仆从让舞女入场。当即殿中四方烛灯灭了一半,七方大鼓被力士摆入殿中。帷帐飞扬,管弦乐起,舞女们相继入场。

灯火一点点如游,全都暗下,听得殿中仆从搬运烛台的窸窣声音。

范翕手持酒樽,并不在意这歌舞。他心知这不过是随意应酬,不值一提。奚礼的真正目的,是望他为色所迷,或灌醉他,探出周王朝对吴国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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