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阁
方寒坐在窗边的餐桌旁,恰是罗亚男昨天的位置。
他把玩着晶莹剔透的水杯,双眼无神没焦距,柔和的钢琴声充耳不闻。
“方寒!”耳边传来略带沙哑,姓感撩人的声音。
方寒抬头,眼前一亮。
眼前是一位婷婷玉立的修长美女,短发,红唇饱满丰厚,牙齿雪白整齐,又大又长的眼睛妩媚而冷漠,眼波流转令人自惭形秽。
她有着模特一般的高挑身材,方寒站起来只到她眉毛。
笔直的双腿泛着象牙光泽,肩背挺直,脖颈修长,简单的体恤与牛仔短裙却光芒四射,让周围人们黯然失色。
“李棠。”方寒微笑,替她拉开椅子:“好久不见。”
李棠优雅的坐下,不冷不热:“怎么样,军训的滋味不错!”
方寒坐回自己位子:“阳光很补钙!……李棠你走大街上我不敢认。”
他与李棠算是同学,同校不同班,朝过面没说过话,以前她也漂亮,却没这么夺目,像一颗珍珠抹去灰尘,光华灿目。
李棠摆摆手:“别来这一套,说,什么事。”
方寒招一下手,服务员拿菜单过来,方寒点了两个菜,示意她也点,李棠也没客气,随口报了两个。
服务员退下,方寒道:“我想问罗亚男的事。”
李棠与罗亚男同村,家也是邻居,又从小一块上学,情同姐妹,这次上学又分到同一宿舍。
“罗亚男什么事?”李棠喝一口水,红唇闪着润泽光彩,方寒忙移开眼,她像一团火般灼人。
“我昨晚碰到罗亚男跟一个男的在这儿。”方寒指指桌子。
“侯少辉?”李棠问。
“嗯,”李慕禅点头:“她男朋友?”
“差不多。”李棠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你们当初好过一段儿?……可惜你来晚了!”
方寒皱眉。
李棠看看他脸色,摇摇头。
她知道方寒的情况,在报名的路上出车祸,父母双亡,他们是小县城,这样的惨剧足以轰传。
她能接受方寒请客,也是好奇,想看看他状态。
服务员端上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方寒味口全无,只喝了口水。
李棠明媚的大眼紧盯着他,一瞬不瞬。
“没事?”
方寒叹息一声:“感情呐……”
李棠拿起筷子指了指,示意开动。
李棠话不多,方寒也是个寡言的,两人默默吃饭。
“感情的事外人没法说,”李棠放下筷子,掏出包里的纸巾轻拭红唇,优雅动人:“你一定恨罗亚男?”
筷子停在半空,方寒想想,摇摇头:“我有预感,真见到了还是挺难过,……不过我很感激她,帮我撑过那段曰子!”
李棠轻轻点头,她想象得到方寒的痛苦,父母一下没了,孤苦无依,罗亚男是黑暗里一缕阳光,所以他更难过。
他平和从容沉稳,说话不紧不慢吐字清晰,苦难让他比同龄人成熟,从他紧抿的嘴唇与复杂的眼神里,李棠能清晰感受到他的痛苦。
“侯少辉对罗亚男一见钟情,一入学就开始追,不管罗亚男怎么甩冷脸都不放弃,这次开学,罗亚男接受他了。”
方寒笑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侯少辉轻狂了点儿,人还不错,对罗亚男很好,非常的好,在罗亚男跟前完全没自尊可言,任打任骂,……方寒,说句实话,你怕是做不到。”
方寒默默无语。
“你准备怎么办?”她又长又媚的眼睛瞥一眼方寒。
方寒垂眼盯着水杯,一动不动像老僧入定。
“方寒?”李棠等了一会儿,以为他睡着了呢。
方寒抬头:“我尊重她的选择!”
李棠盯着他眼睛想看进他心里,不是愤怒,不是不甘心,竟是认了,这太反常!
方寒道:“罗亚男是个狠毒的女人,选了就不会改,一条道走到黑!”
“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很感姓,可能一瞬间的冲动就做出一个决定,事后就后悔。”
方寒道:“罗亚男不是这样的人。”
“女人都这样!罗亚男不是女人?!”李棠哼道。
方寒轻晃酒杯,摇头笑笑:“那我该怎么办?质问她为什么选择侯少辉?还是求她回心转意?”
“为什么不能?”
“勉强的感情又有什么意思!”
李棠冷笑:“懦夫!”
方寒没反驳,又喝一口水。
李棠冷冷瞪着他,哼道:“你还喜欢罗亚男吗?”
“当然。”方寒点头。
“你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夺走一点不作为?说什么尊重她的选择,不想要勉强的感情,都是逃避的借口!”李棠撇着红唇冷笑,哼道:“是男人的就把罗亚男夺回来!”
方寒目光闪了闪,摇头笑了笑。
“好好想想!”李棠冷冷道:“这么放手会后悔一辈子,努力过,失败了也无怨无悔,是不是?”
方寒把玩着水杯,神情淡漠:“白费功夫罢了,……我拿什么去争?”
自己无权无势,无相貌无金钱,又不会哄女人,真正的是一无所有,因为做了真实的梦而有一身武艺,可这个世界武功根本没用,那些身怀绝技的特种兵哪个混得好了?反而一不小心会犯法进监牢。
“你有一个优势!”李棠竖起葱白似的食指:“你是罗亚男的初恋!”
方寒叹了口气:“感情差不多散了。”
李棠锁起眉头。
方寒叹道:“李棠,多谢你了!”
两人同校,见过面却没说过话,算不得熟人,远在异乡一下变亲切不少,但也不值得这么关心。
李棠抬头不满的瞪着他:“你真要放弃?”
方寒点点头。
“要跟罗亚男谈谈吗?”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祝她幸福!”
“窝囊!”李棠冷冷吐出两个字,起身便走。
枉自己这么热心,可怜他遭遇才破天荒,却热脸贴冷屁股,真真可笑!这种窝囊没用的男人活该被罗亚男甩!
她心里骂着方寒离开天水阁。
方寒目送她离开,拿起筷子接着吃,风卷残云一口气把四菜一汤吃光。
他不理会周围异样目光,修龙息术需要充足的营养。
他有一个秘密从未跟人说,每周二晚做一个奇异的梦,这梦真实、清晰,像亲身经历。
梦中是一个西方世界,说的是英语。
他从一个农家小子受领主青睐变成骑士,凭努力与机遇加入教廷,苦修成为圣骑士,与黑暗生物永不停歇的战斗。
圣骑士有复活术,战死他从梦中惊醒,下个星期二进入梦境时又复活,现实一晚,那个世界一年。
这梦的由来古怪,他一直没弄明白。
去年高考完,他去旅游,爬山时滚下来,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脑袋里,去医院检查是脑振荡,右脑有一丁点儿淤血无大碍。
自那以后他就开始做这个奇异的梦。
可惜梦里与现实无关,现实的身体既没强壮,也用不出那些圣术,纯粹是一场梦而已。
出车祸时,梦中形成的战斗本能让他逃过一劫,可惜施展不了圣术,不能复活父母。
他在梦中向教廷圣女求得一秘术——献祭术,消耗自己寿命来庇护死者灵魂不灭,以待施展复活术。
庇护灵魂不灭一天,代价十天寿元。
现实中,他开始修炼圣骑士秘术——龙息术。
龙息术乃教廷秘传无上法门,是圣骑士最捷径,通过独特的动作,呼吸,神意,令身体脱离凡人层次。
此术刚猛霸道,每天只能练一小时,超过一小时就是自杀。
即使修炼无上的龙息术,成就骑士仍需三年,圣骑士要十年。
他算了算,自己没成圣骑士就得被献祭术耗完寿元,必须寻找辅助方法,加快修炼进度。
他心境受梦境影响,坚韧豁达,该生活还是要生活,练不成圣骑士的话他会比别人更短命,所以要活得更精彩!
————
他出天水阁,往南穿过滨海大道来到海边,踩着沙滩,迎着海风,看着海天相接处,浮想连翩。
这一年来,他与罗亚男除了手机短信,还有书信,没见面反而更了解彼此。
她是个很有思想的女人,说喜欢一个人太累,自己又是个小眼,比别人更累,每天患得患失,看他与别的女人说话就嫉妒生气,没一刻安宁。
她喜欢安宁,与其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如找个喜欢自己的人。
这一年来,在他最黑暗的曰子里,罗亚男的信给了他很大的力量,他很感激罗亚男。
他仰望朦胧的天空,长长叹息,可惜,她终究要离开自己,人本就是孤零零来孤零零去,她想离开就由她,祝福她!
他捡一颗小石子掷出,石子在海面弹了四弹才落水,他拍拍巴掌,大笑两声转身离开。
————
军训结束后的第一个星期六,方寒迫不及待的去军营找许一飞。
军营在海天市东头,距东南大学十五站路,他来到树木茂密,郁郁葱葱的军营前,与哨兵说了见许一飞,营门前正站着一个穿套裙的白领丽人,娇小美貌,气质精练。
“小兄弟找许一飞?”她微笑问方寒。
方寒点点头。
“你是方寒?”她笑道。
方寒露出笑容:“高洁高姐?”
没见过又听说过自己,又在军营这里,他一下想到想到她就是许教官的女友高洁。
“我是高洁。”她笑着点头,亲切柔和。
她听许一飞说过方寒的事,被女友甩了。
方寒微笑:“怪不得教官那么得意,高姐果然很美!”
“你可一点儿不像学生!”高洁抿嘴笑道。
她美貌又自信,方寒这般男生见了多是紧张害羞,很难这么落落大方。
许一飞跑步出营门,看到方寒,挥挥手马上又跑回去。
一辆旧吉普车驶出营门停在两人前。
“上车!”许一飞在驾驶位上招招手,方寒上了后座,高洁白一眼许一飞坐到他旁边:“去哪儿?”
吉普车蹿出去,许一飞盯着前面:“葛营长家!”
“葛营长?……你就空着手?”
“葛营长要见方寒。”
方寒身子探前:“葛营长要见我?”
“葛营长最喜欢跟人切磋,听说你厉害,非要与你切磋一下!”
方寒笑道:“好啊。”
“方寒,葛营长力量大速度快,你别逞强,打不过就赶紧认输!……打遍全营无敌手啊!”
许一飞说话时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方寒看出他是开车生手,不敢让他分心,不再多说。
吉普车沿着滨海大道往东,再往北一拐上一座山,半山腰有一座别墅群,军人站岗,森严庄重。
他们停在一栋小楼铁门前。
两层的小楼是欧式风格,前面一大片空地,变成了菜园,黄瓜架子上几片枯黄叶子,垂一根孤零零的黄瓜。
一个墩实男子正蹲着锄草,迷彩背心,戴一顶草帽,太阳照在胳膊上泛光,像铜铸一般。
“老班长!”许一飞跳下车,隔着铁门喊。
男子起身望过来,一张笑眯眯的圆脸和气可亲,五官很英俊,剑眉朗目挺鼻。
方寒端量他一举一动,这就是葛营长了,气质端凝,脚步如扎根,确实是个高手。
“快进来!”葛思壮笑眯眯的招手。
许一飞推开铁门进去,清新的泥草气息往鼻孔钻,方寒嗅了嗅,觉得很亲切,他本就是农村的。
“老班长,这是方寒!”许一飞介绍。
葛思壮打量方寒,笑眯眯的点头:“龙精虎猛,不错不错!”
方寒经过一年多的龙息术修炼,强壮远胜一般人,看上去不胖不瘦,没有强壮的感觉。
众人进屋,客厅布置得古色古香,中式古典家俱,墙上是山水画与字幅,茶几摆一壶热茶,袅袅茶香缭绕。
四人坐下,高洁动手沏茶,动作优雅,笑问:“葛营长,嫂子不在?”
“她呀,大忙人!”葛思壮摆摆手,冲方寒笑:“小许说你搏击很厉害,咱们过两手?”
方寒笑道:“好!”
“葛营长,先喝口茶!”高洁道。
葛思壮起身:“完事再喝!”
许一飞道:“老班长,你未必是方寒的对手!”
“打过才知道,走!”葛思壮带着众人上二楼一间空屋。
屋里空荡荡什么没有,只在墙上挂着两幅大毛巾。
方寒脚下用力,地板如胶皮,硬中带着软,摔倒不会受伤又不影响动作,这地板绝不便宜。
“来!”葛思壮站到中央招招手,脸沉下来,如换了一个人。
方寒站到他对面,两人一动不动盯着对方,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高洁瞪大眼,许一飞一直把这方寒挂嘴边,说他是奇才,不进军队可惜了,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本事。
高洁只觉眼睛一花,葛思壮好像猛虎下山,一步蹿到方寒跟前,方寒拧身踏步,右胳膊肘往后一顶。
“砰”一声闷响,葛思壮后背挨一肘。
葛思壮晃一下,迅速扭身回来,两人换了位置,又一动不动盯着对方。
葛思壮双眼放光:“好,有两下子!”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方寒这一下,换个人早趴下了。
方寒大喜,胳膊肘像撞到石头,挨这一下晃也不晃,葛营长这身体太强横,正是自己需要的!
两人又过了几招,每次都是方寒胜,可葛思壮不怕打,逮到一个机会,以伤换伤,一拳把方寒打飞。
方寒调整身体,“砰”重重落地后又退了两步,揉揉肩膀苦笑。
高洁吓一跳,许一飞摇头:“老班长,你耍赖!”
“反正是我赢了,小方,是不是?”葛思壮得意的笑道。
方寒苦笑点头。
“胜之不武啊!”许一飞道。
葛思壮道:“技巧我不如小方,可战场上只讲谁打倒谁!”
方寒道:“葛营长说得是!”
许一飞不服气的摇头,葛思壮没好气的道:“走走,喝茶去!”
四人下楼喝茶,葛思壮邀请方寒常过来切磋,他喜欢以武会友,周末他都在家,直接过来就成。
方寒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没提武功的事,家传武学岂能传给一个陌生人?
此后一个月,他每周六都来葛家。
他胜在技巧精妙,葛思壮身强更壮,两人互有胜负,再强横的身体击中要害也受不住。
两人关系突飞猛进,葛思壮豪爽大气,方寒寡言少语但沉稳坚毅,两人很对脾气,也不必叫葛营长了,直接叫葛大哥。
第二个月第一周,周六上午九点,他骑自行车一路到葛家。
一个三十余岁少妇推开迎出来,穿一套清雅的月白色居家服,苗条秀美,高贵典雅。
“方寒?请进!”她抿嘴笑道。
“嫂子你好,我是方寒。”方寒进了屋,葛思壮正专注的沏茶,方寒直接坐对面。
葛思壮抬头,指指少妇:“周小钗,我老婆!”
周小钗正端着水果盘过来,白他一眼,冲方寒笑道:“听老葛说你武功很好,你们男人就喜欢打打杀杀,也不怕伤着!”
方寒听出她话里的不情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跟葛大哥是闹着玩的。”
两人可能差了十岁左右,葛思壮四十二,周小钗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可能还不到三十岁,看着却很般配,一个英武一个娇美。
“老葛手重,一不小心就伤人,没人敢跟他玩了!”周小钗揽裙裾在他身边优雅的坐下,笑道:“你也不怕?”
淡淡幽香飘进鼻孔,香水很高级,方寒笑道:“练武的吃点苦没什么。”
“就是!”葛思壮递过茶盅,满脸得意,笑眯眯的道:“老婆你还是省省,白费口舌!”
周小钗哼道:“一天到晚就是打打杀杀,也不嫌累!”
方寒听得出,她是很不赞成自己跟葛营长比武的。
“你天天看那些报表不累?”葛思壮端起小茶盅一饮而尽,嗒嗒嘴,痛快的叹息出声。
“我那是为了生活,没办法。”周小钗哼道。
葛思壮道:“行啦,甭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乐在其中!”
周小钗白他一眼:“好好,我不管就是!……方寒,中午留下吃饭!”
“好。”方寒毫不犹豫的点头。
葛思壮笑道:“老婆的手艺还是不错滴,包管你吃了还想再吃,走,咱们上去!”
“你们俩小心点儿!”周小钗不放心的叮嘱。
葛思壮摆摆手,方寒微笑点头,上了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