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农、工、商,这就是社会的三鼎足,缺一不可。
至于士,虽是社会的领导阶层,可却一样要取决于农工商基础的发展。
刘键在皇帝哥哥这边听了一堂课,回去后立马就开窍了,他虽年轻,可也是崇祯十三年的进士,如今又是京师顺天府的巡抚,也算是历练过,稍一悟,就彻底开窍了。
当天,刘键就以顺天府的名义,向京师以及京畿附近的有名商行商号发去了帖子,邀请各大商行商号东家掌柜的至顺天府议事。
不少商人接到这帖子的时候,还以为是顺天府要找商人们化缘劝捐之类的。这种事情在前朝的时候常有,当朝廷需要钱的时候而府库又不足,便会找商人出钱。大到战争助饷,小到疏通一下沟沟渠,都是如此。
前门大街八百八十八号商铺,挂的是大盛昌的匾额。
这是一家近两年来黑马般突起的商界新星,短短几年,分号开遍北方,拥有一万多名员工。但是在三年前,他们的三位老板还只是三个肩挑小贩。
三位东家都是山西人,分别来自太谷县、祁县。早年都只是靠着肩挑手提,贩卖货物,但本钱少,买卖也做的少。
可是在崇祯十二年,他们开始时来运转。当时刘钧率部在川东剿匪,大盛昌的东家张相卿和刘普财以及王杰三人,合伙凑了一笔银子,开了一家商号,就叫大盛昌。他们组织人手跑到川东,跟随刘钧的部队后面,做起了随军买卖。用粮食来换取军中缴获的战利品。
当时他们规模小,只能吃下其中很小的份额,却已经大发了一笔。随后他们认定了这个买卖,楚军打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江北平乱,东南平夷,特别是后来的兵入辽东,楚军在辽东大搞搬迁,大盛昌凭着前面与楚军打下的关系。大赚特赚。
今年,大盛昌又开始跟着大汉官军转移蒙古草原上做业务,他们收购蒙古人的皮毛、牲畜,同时也组织铁锅木碗等等商品出售,利润极高。
到今年下半年,他们还在张家口和承德等地建立了纺织厂和皮革加工厂。生意蒸蒸日上,如今又在京师最繁华的前门大街上也开了一家总号,还特意高价购买了八百八十八号商铺。
接到顺天府的请帖,正在总号盘算一年帐目的三位东家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
“这眼看着要过年了,顺天府给我们发这帖子。怕是来化缘的。”王杰抽了几口烟,用一口浓重的山西口音说到。
“估计是这样,年底了,衙门里肯定也要发点奖金分点福利啥的,这些钱物最后肯定是找商家出的。”二东家刘普财点了点头。
倒是大东家张相卿不以为意,“出点钱没关系,最重要的是看能不能借这机会跟顺天府搭上点关系。”
大盛昌如今摊子越铺越大,上百家分号开起来,员工伙计都雇佣过万人,业务也越经营越多。现在把总号从山西迁到了京师,开在了这最繁华的前门大街上,以后顺天府可就是他们的父母官了。
“我看捐一千块。”二东家咬咬牙,虽说现在大盛昌规模极大。可山西人都抠。银子都是一分分抠出来的,一千块,让他心疼不已。
大东家明显更有魄力一些,“既然要出钱,要出就多出点,不上不下的没用。我看。干脆出一万!”
“嘶!”二东家和三东家都不由的直吸了一口凉气。一万块啊,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好,我去取银元券。”
“不要银元券,用银票,去银元办几张不记名凭票即取的。”张相卿道,银元券最大面额只有一百元,但银票却类似于过去的庄票,相当于是一张存款单,既有不记名凭票取的,也有需要用密码和信用验证取的,不管哪种,面额都大的多。如果一会要打点,肯定送银票更方便。
二东家亲自跑了趟就开在前门大街上的一个皇家银行的分行。等他开好票回来后,三人便一起出了店坐着马车往顺天府衙门赶。
到了衙门,发现来的人很多,但基本上都是京师有名的商号东家。
过了一会,张键和一众衙门官吏出来了。张键满脸带笑,对着一众商人很是和气,没有丝毫的颐指气使,虽然他既是当今天子的兄弟,又是顺天巡抚,还如此年轻又是进士出身。
“诸位请到礼堂就座,本抚已经差人准备好了茶水点心,礼堂里也早烧好了炭,里面暖和,正好议事。”
一众商人一个个怀里揣着银票银元券,随着往能容纳数千人的礼堂就坐。
本以为今天是要来捐钱出血的,谁知道进了礼堂后,发现里面准备的果然很好。里面的摆着的是大圆桌,八人一桌,桌上还摆着茶水点心。
甚至每张桌上,还都摆了字牌,上面写着商号名字。
早有吏员们站在门口引导各家商号的东家掌柜的入内,按各自的位置就坐。
张相卿三人和手下的几名掌柜刚好一桌,坐下后,张相卿发现桌上不但有他们商号的名字,座位前还各放着一个折子。
张相卿虽是小贩出身,倒也是曾开蒙读过书的,还曾下过场,因此其实也算是童生。他有些好奇的打开折子,只看了几眼,却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这是一份顺天府的商业计划。
“广告招租,土地开发,活动赞助.....”
上面许多新鲜的词汇,让他一时有些不太明白,可接着往下看,越看他越心惊,越看越兴奋。
难道今天顺天府不是来找他们化缘,而是这个商业合作?
官府跟他们商人合作?
二东家和三东家也在看这个计划,上面提出的许多合作项目,让他们也是大为心动。
“大哥。你看这个广告招租,前门大街和东西大街上新设了好多广告位,路灯柱、灯笼,这上面都可以打广告。还有路口要新设几个广告牌,天啊,连大钟塔身上都可以打广告了。”
二东家也连忙惊呼,“你们看,除了最主要的那些干道大街。其它的街巷只要出资竞标,价高者就能得到街巷、桥梁的冠名权呢。”
不过王相卿此时却一双眼睛全盯在另一个赞助商计划上。
京师正举行的会试考试。
顺天府居然计划给科举会试引进赞助商计划,比方这上面说,所有的布匹绸缎等行,可以出价竞争,最终价高者,就能成为服装赞助商,那么所有考生都将穿上由该赞助商提供的衣服,上面还允许有该赞助商的商号商标,甚至赞助商可以拿这个作为宣扬。
一旦取得赞助商资格。那么从现在到下一科考试前,三年时间内,他们就有权使用科举考试为他们做广告宣扬,考生们在京参加考试期间,都得穿他们提供的服装,甚至金殿面试时,中举后夸街游行时,都会穿他们的衣服。
张相卿是一个商人,一个眼光敏锐的商人,他一下子就看出了这个赞助商的效益。
天下读书人何其多。科举又是三年一度的大盛事,每个能参加会试的举子都是天之骄子。而如果能成为赞助商,这将是何等的荣耀。若是他们大盛昌的衣服能成为会试考生的指定衣服,这个广告效应肯定极强。
尤其是当放榜之后。新科状元穿着绣有他们商行标志的衣服在京师游街,无数百姓都会看到,这将是何等效应?
张相卿心动了,怦然心动。
他仔细的看下去,发现会试的赞助商计划很复杂,比如说有独家赞助商。有赞助商,有独家供应商,有合同供应商等等,各种等级的赞助、供应,分的很细。
不同的等级,能得到的广告宣扬许可也不一样。
另外,赞助的项目也有很多。
比如服装、比如帽子,比如衣带,比如靴子,比如马,比如纸、笔、墨、砚等等,大大小小数十项物品。
但凡能跟会试扯上关系的,基本上都被列入赞助计划。
每个项目,都得由该行业的商家投标竞争,而且不是每个商家都有资格。想参与进来,还得有个资质审核,需要信誉好,规模大的商行商号才有资格。
其次,做了赞助商,不但得向会试提供符合标准的赞助商品外,还得再交一大笔赞助费。
付出这些,得到的就是品牌广告。
顺天府准备从所有商家中招募九家独家赞助商,每个行业招一家。每家的赞助费为十万银元,成为赞助商后,他们能在这科会试时得到许多官方广告和宣传。
另外,还要招募不少供应商,对会试里涉及到的每样商品独家供应。按计划,这些供应商比赞助商要多,他们为会试提供该项商品供应,还需提供至少一万块银元的赞助费。
九大赞助商不限品牌行业,就算他们经营的产业跟会试科举无关也没关系,但每个行业只限一家。而且他们得到的广告宣扬机会也更多。
刘键自从听了刘钧一堂课,现在是窍门大开,不过这个赞助商计划,其实也是他去向刘钧禀报广告招租计划时,刘钧又特别提醒了他一下。告诉他,经营城市,不但可以卖广告,开发地产,那些无形资产也很有价值,尤其是京师,比如说每三年一次的科举会试,这就是一个很好运作的商机。
刘键听完科举会试赞助计划后,大为惊叹,对自己的皇兄佩服的是五体投体。连科举都能从中弄出大商机,真是高。
惊叹过后,他自然是立即开始运作。
今年的会试已经开始,错失了大半机会。但抓紧一点,还是能够操作一下了的。起码还有会试放榜还有殿试,还有殿试放榜排名,还有游街等等活动,抓紧点,当然还能赚上一笔。
现在匆忙点,但搞起来后。也算是为下一科先做个准备,积攒些经验。
刘键问刘钧赞助商、供应商等怎么搞,多少钱赞助合适。
他本为觉得,赞助商赞助个千把块银元。供应商供货,就不错了。结果刘钧胃口很大,先定下了九大赞助商,然后考虑今年第一次,且会试已经开始了。因此赞助费打点折,就勉强一家只收十万块。
至于供应商,收一万。
今年也不搞那么复杂,就搞九个赞助商,然后是各种商品供应商。他说的是轻巧,可刘键当时却惊的嘴都合不拢了。
一个赞助商收十万,九家就是收九十万了。还有大大小小几十种商品代应商,一家也收一万的话,那也是几十万啊。
一场会试下来,那岂不是要收百多万?
这简直比顺天府的田赋税收还高。
他小心的问刘钧。这个数字是不是订的太高了?结果刘钧告诉他,一点也不高。毕竟赞助商计划只是挑选几家商家,实力小的商家也挤不进来。而对大商家来说,这笔钱他们是负担的起的,最重要的是,这赞助的品牌提升效益是绝对很强的。
越是大的商家,得到的实际回报就会越高。小商家受限于规模,就算拿到赞助商名额,哪怕得到了品牌效应提升,可以他们的规模也一时难以把这品牌效应的提升。直接转换为销售量的提高,得到直接的利润提升。
因此,这种赞助商计划,其实是对那些大商家最有效益的。
刘钧虽然如此说。可刘键其实心里还是有此没底。
今天的这场会,其实就是个通报摸底。
如果大家对这个事情很积极,那么接下来就会马上接着准备开竞标会,然后各家商家竞标,夺标后赶时间运作宣扬起来。
如果大家没兴趣,或者被那赞助费用吓到。最后肯定还得做些调整,比如降低赞助费。
刘键坐在台上,仔细的从一个个商家的脸上扫过。出乎他的意料,商人们一个个都在和同伴交头接耳,但看的出,他们很兴奋,反应很激烈。
事情有戏了。
刘键终于长松了一口气,他招手叫来一个吏员。
“准备下竞标会,九大赞助商赞助费竞标底价十万银元,各商品供应商竞标底价一万。赞助商只有九个名额,每行业只选一个。供应商则是每类商品只选一家!去准备!”
吏员也早看到了商人们的激烈反应,知道这件让人惊叹的事情怕是要成了,当下也心里激动万分,连忙点头应声,“属下马上就去安排!”
台下。
张相卿正跟两个同伴紧张商量。
“我们是竞争赞助商还是供应商?”
“大哥,供应商只能竞标一项商品供应,我们大盛昌经营的商品可不少,牲畜、奶肉、皮毛、衣服靴子杂货等等,我觉得要竞争还是竞争赞助商比较好,十万块银元虽不少,但若能用科举做广告宣扬,肯定值。”
张相卿不得不提醒自己的搭档,“十万只是竞价底线,只有九个赞助商名额,肯定会争夺很激烈,就算到时赞助商翻上一倍,都不稀奇。”
“哥,就算二十万,也值了,能借科举宣扬我们商号三年呢。”
张相卿想了想,如今自己的商号扩张的很快,短短三年时间,开设了百家分号,伙计也过了万人。尤其是现在主打与草原的货物贸易,以及对皮毛加工等,利润不低。不过他们也有些短板,就是商号成立时机短,知名度还不够高。如今越来越多的商家涌向关外,抢夺市场。他们过去只是占了一个进场早的优势,但现在优势在慢慢减弱。
张相卿紧紧的捏着拳头,终于下定决心。
“好,咱们就全力竞标赞助商,二十万,不,二十五万以下我们都可以竞争。若超过两十五万,我们再争一个供应商。”
二东家和三当家都一起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