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大会开了有十多天,最后大家都满意而归。复社不再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他们推举了新的社长。而新社长就是黄宗羲,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的,又推举了数名副社长,分别由顾炎武吴应箕顾果郑元勋等四人为副社长。
李春江和陈贞慧等五人,被选为名誉社长和名誉副社长。
复社又与其它诸社联盟,一时声势雄壮。
最后在李春江等的提议下,复社与联盟的诸社,都添加了社纲,其中第一条就是永远忠于大汉,永远拥戴大汉皇帝。
所有成员都宣过誓言,忠于大汉忠于大汉皇帝。
复社甚至还得到了一个特权,他们有权把自己的建言递交给朝廷,把自己的声音传达到朝廷,传达给皇帝。当然,复社成员们的建言折子得先交到复社总部。
为此,复社又还成立了一个复社理事会。选举了三十六名理事,以后重要的事务,都由五名社长和这三十多名理事一起商量,包括社员们的建言折子,交到理事会讨论后,多数通过的,再由社长黄宗羲呈给朝廷。
李春江还宣布以后朝廷会每年给复社理事会拔一笔资金,社长和理会们,还能拿一份年薪。
不过相应的,以后复社如果要举行集会,都得事先向当地官府递交备报,会议的内容也得备份上报。
黄宗羲觉得拿朝廷的钱,总有种被朝廷收买的感觉,可李春江坚持。说这是为了让士子们有个更好的环境,也让他们能够更好的把士子们的建言及时的整理并报告朝廷。
话说的这么大,黄宗羲只好同意了。其实这笔款子还不少,因为复社成员有一万多人,各地分社众多,因此朝廷每年给复社一万块经费,另外每社长一年一千块,副社长五百块,理事和各省分社社长副社长各三百块。
▲≈style_txt;李春江甚至在南京拔了一座宅子,然后挂上了复社总社的牌子。做为了他们的总部。
按新订的社纲,复社的社长副社长理事和各省府分社长理事们,都是由社员选举,然后报请朝廷,由朝廷通过任命的。而且每人的任期三年,并规定最多连任两届。
从这方面来讲,黄宗羲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成为了朝廷的官吏。
而朝廷还在复社派驻官吏,设有一个监事会,派遣多名监事。还有一名监事长。这些人都不是复社自己选出来的,甚至不是复社成员。
而复社所有的重要会议等,都必须有他们出度。
对于这些附加条件,黄宗羲觉得有些郁闷。但最后大家还是通过了。毕竟朝廷花了这么多银子,肯定不会完全放手的,军中不也还要派监军吗。好在监事也是士子出身的官员,不会是太监。要不然大家肯定不会接受。
大会结束后,黄宗羲回了家乡绍兴。
虽然当了社长,可毕竟乡试重要。
回乡时。他听说各地都在开展换契行动,当听到换契还要征收百分之八的契税时,黄宗羲心里有些不满。
一回到京,家里就告诉他衙门来催了好几次换契之事,说再不去更换,以后没有新契可就要没收田宅财产。
黄家在绍兴余姚县通德乡黄竹浦,一个安宁的乡下。
黄家也算是乡里的大户地主,平时也都是靠出租收佃放债收益,家里人多不事生产,一心只是读书科举,然后出仕做官,赚下的银子又拿来置地放债,祖祖辈辈都是如此。
“夏收已过,租子也该收了。”
黄宗羲对管家道,这附近的人家大部份都是佃种他们家的地,且都拖欠的厉害。眼下已经夏收,如果不马上下乡催租,只怕农民们到手的那点银钱,转眼又不知道哪去了。
“大爷,今年的租子佃户们都已经送过来了,连着往年欠的,也多是补上了。还有拖欠的,也只剩下最穷的那几家。”
管家的话让黄宗羲大吃一惊,什么时候佃户们不再拖欠佃租,甚至不抗租了?
江浙地区虽然富裕,可也是重赋地区。
《明史·食货二·赋役》载:初,太祖定天下官民田赋,凡官田亩税五升三合五勺,民田减二升,重租田八升五合五勺,没官田一斗二升。惟苏松嘉湖,怒其为张士诚守,乃籍诸豪族及富民田以为官田,按私租簿为税额。而司农卿杨宪又以浙西地膏腴,增其赋,亩加二倍。故浙西官民田视他方倍蓰,亩税有二三石者。大抵苏最重,松嘉湖次之,常杭又次之。
虽然说绍兴属浙江省,不如江南省的苏松地区田赋高,但也比其它地方高多了。
苏州的田租最高亩税两三石,松嘉湖等地也有亩税一石左右,再其次常杭绍兴等地又次之,可也亩税七八斗。
比起河南等地一亩三五升的税,那是重了十倍不止。
虽然说江浙富裕,百姓多种桑养蚕,加上商品贸易繁荣,收入远高于其它地方,但这个重税也确实是个很沉重的负担。
过去黄家的佃租,每年都很难收齐,佃户们经常拖欠不说,还总发生抗租的事情。有些庄子直接整庄子一点租都不交,有时还请来青手对抗,把去收租的家丁打出去。
为了这事,黄宗羲过去没少愁过,尤其是父亲去世后,他身为长子,便承担起家长的责任,要照顾母亲弟弟们。
有时他会感叹,幸好家不是在苏州,不如亩税二三石,这怎么生活的下去。
以往明朝时,浙江一省田税二百七十五万两千余石,而苏州府一府就税二百八十万九千余石,松江一省也达到一百二十万九千余石。浙江一省。田赋还不如黄州一府。而苏州才一州七县,松更是才两县。
说起这重赋,据说是因为国初之时,因为苏松等地原是张士诚的地盘,抵抗顽强,因此灭了张士诚后,在苏松课以重税。
黄宗羲跟着管家去了家里的粮仓,发现仓里果然堆的满满的,仔细的抓了几把,发现都是当季新粮。且晒的很干,吹扬的很干净。
“这怎么回事?”
“大爷,你还不知道吗?朝廷最近新下了诏,各地田赋更改,统一为南方亩税二十斤,其中国税十五斤,地税五斤。而北方则亩税十六斤,国税十二斤,地税四斤。另外不论南北。每亩皆加征一斤粮,为丁银。”
管家解释了一会,黄宗羲听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以后田赋每亩只征二十一斤粮。折银四角二分。然后再没有附加,没有火耗,甚至这四角二分还包括了所有的火耗附加和丁银在内,不再另征丁银。也不再征劳役?”
管家咧嘴,山羊胡子都在抖动着。
“就是这么说咧,皇帝的诏书都贴的到处都是。还有公差四处宣扬,没有错的。想不到,新皇帝还很仁厚啊。”
黄宗羲怔在那里,二十一斤粮,不过一斗多点,而过去他们征多少?亩征七八斗,这还没包含加征的火耗,以及丁银等。光是加征的火耗,都有好几斗了,若再加上丁银,每亩产出半数多要上交皇粮。
而现在,才一斗多点,这反而相当于过去赋税的十分之一了。
绍兴的田地还是不错的,细心伺弄,种两季的话,加起来亩产三四石肯定没问题。不过因为南方土地兼并严重,大多数的地都在地主手里,因此百姓既要交税还有交租,这留下的收成自然更低了。
再遇上各种加派加征,日子越发难过。
而现在,朝廷居然说禁止地方加征火耗,也不会再有人在粮食收获时打压粮价,抬高银价,更不会有交银时要加征火耗,实实在在的,粮赋加丁银,按亩只征四角二分。
“粮站已经把夏粮收过了,一手收粮一手给银券。粮赋确实只收四角二分,一分不多。不用押粮送粮,不用加征火耗,老汉我活了五十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
“这不,百姓把粮交了,手里有了银券,仓里还有了余粮,便主动的过来把佃租还有历年拖欠交了。”
其实百姓也不想拖欠,也不想抗租。
欠着债,就觉得背着压着大山。可以往不拖欠那就要饿死妻子儿女,也只能无奈拖欠甚至秔租。
但现在既然有了剩余,那大家都会想着早点把债还了,无债才一身轻,无债才能把脊梁挺直。
佃户也是感恩的,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种的是黄家的田。而黄家在乡里,一直名声不错,灾年之时,也会救治乡民。遇到有人家丧葬娶亲等无情之时,也会借钱。
尤其是之前朝廷要求各地减租减息之时,黄家也第一时间响应了,主动的跟乡民们清理了债务,该免的都免了,该清的也清了,租也减了,息也减了。
大家都觉得黄家办事公政,做事地道,现在大家有了粮,自然没人还会再去拖欠。
“东家,不少人还多加了三五斗,说是今年要换契,我们黄家又要破一笔财,大家都愿意帮衬一把。”
黄家确实要破一笔财,换新契不只是换契这么简单,还要加征一笔契税。本来契税只是在交易买卖时立契后才缴税,现在只是换契并不是交易。可朝廷却要加征这笔契税,说白了,这就是一笔向大户们开刀的财产税。
就如汉武帝的算缗令,根据财产征税,汉武帝是征收百分之十的财产税,小手工业者征分百分之五。后来许多人不愿申报财产,汉武帝又下达告缗令,举报者鼓励。
这道命令,让当时无数的富户破产。
而现在,朝廷要换契,开征契税,百分之八,也一样相当沉重的一笔税。
不过好在,契税比算缗令要好。算缗令是直接按财产数量征税百分之十,而现在的契税只是按房屋和田产的价值征百分之八,其余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等存款是不必征税的。
但就算如此,对于黄家这样的地主来说,税也很重。因为他们最大的财产,就是田产和房屋。
黄家有千余亩地,都是上等好田。在绍兴这个地价极高的地方,一亩好田普遍价钱在百块左右。这意味着黄家光田产就价值十万以上,若再加上房屋和城里的商铺,几处庄子。
加起来。黄家换契,差不多得缴一万块左右。
黄家确实有些钱,但那是过去,这些年父亲去世后,家道还有点中落。再一个,家里的钱其实多置地买田了,并没太多的现银。
一下子拿一万块出来,这让黄家有些为难。特别是之前黄家还上缴了五年的欠缴,那也是一下子缴了上千块。
“福伯。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家里现银只有一千来块,银行里有五千块。”
黄宗羲皱着眉头,“铺里还有多少粮食?”
做为地主,黄家也在城里有一个粮铺。出售自家田里收的租子,并做些粮食加工生意。
黄家千余亩地,每年能收千余石租,现在减租后。一年也起码能收到七八百石租。
“店里的粮食加上新收的租,有一千石左右。”
黄宗羲算了一下,现在粮价较贵。就算稻谷每石也能卖三块,一千石,可以卖三千块。把家里的和银行的钱加起来,再把米都卖了,也才九千。何况,银行里的钱可以随时取,但粮食却不可能一下子卖掉。
想到这里,眉头更是拧在了一起。
他忧愁着叹息着,慢慢爬完那道沿坡而筑的石板台阶,越过一字并排的四棵合抱柳树,从悬着风宪二字的牌匾门楼下穿过,走进挂着太仆公府的黄家。
一进门,却发现家里厅中堆着好多箱笼。
母亲和妻子弟媳们正忙碌着。
“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黄宗羲十二岁的大儿子黄百药和十岁的次子黄正谊发现父亲进来,忙过来。
大儿子黄百药比较早熟,自小跟着父亲读书,已经是下过场的童生。忙回道,“祖母正让娘和婶娘们把各自的陪嫁首饰和绸缎衣料拿出来。”
“作什么?”
他已经想到了什么,依然惊讶无比。
母亲转过头来,一脸平静。
“家里的状况我是知道的,管家也算过了,我们家换契得缴一万块银元左右。可是家里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田产现在也卖不出,粮食也一下子出不了手,但这契税却马上得交。”
“银,这事我来想办法,缓缓不急。”
“怎么不急,衙门已经贴了告示,不缴还欠税,不换契交完契税,不但明年就要查没无新契田宅,最得要的是,今年还不能去参加科考应试。你们兄弟几个,加上你堂兄弟们,今年都要下场,这怎么能耽误呢。”
“另外你们要去杭州赶考,等考中了举人还得去京城参加会试呢,这些都得花银子,我得早做准备。你也别操心,我们妇人都有些嫁妆体己,这时拿出来变卖典当,也没什么,等你们高啊,到时再置办就是了。”
黄母很清楚的知道,对于黄家来说,家中几兄弟的科举应试是第一大事。而朝廷把完税和科举资格绑在一起,黄家无论如何都得把这税给交了。
黄宗羲的父亲曾经做过京官,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要想让现在的黄家再兴盛起来,也唯有科举入仕这条路。
只是要让母亲妻子她们变卖自己的首饰嫁妆,这让黄宗羲心里十分难过。
“娘,我还是找朋友周转一下。”
“你啊,现在哪家不得缴契税,缴欠粮,这个时候哪有余钱外借?我们还得早点把这些整理了,拿去典当了为妙。”黄母道。
正说着话,管家却小跑着进来。
“大爷,夫人,外面有官差来了。”
来的其实不是官差,而是银行的人。
不久前,四海银行进行了分拆,分成了皇家银行和帝国银行,皇家银行是商业银行,而帝国银行是中央银行。
帝国银行负责的是发行货币,印钞铸币。同时也代理国家财政,并且还集中商业银行的储备金,充当最终贷款人。并且还负有制定执行货币政策,对银行钱庄当铺等金融机构进行监督和管理。
帝国银行是一个监管机构,不直接经营商业存贷业务。
而皇家银行不同,皇家银行分离了那些官方职能后,成为一家单纯的商业银行。
现在,帝国银行属于朝廷官有,而皇家银行,依然属于皇帝私有。
今天来的就是皇家银行浙江分行绍兴支行的人,他们主动前来拜访黄家,并且愿意向黄家提供一份贷款。
“以黄家的信用,黄家可以贷款一万银元。”
黄宗羲有些意外,但没客气,黄家正需要钱的时候。
不过他担心利息问题。
“利息多少?”
带队前来的经理一脸微笑,“我们提供的是最低的息率,一万元贷款,若半年以内还款是百分之七,半年到一年内是百分之八,一年到三年是百分之九,三到五年是百分之十,五年以上百分之十一。”
黄宗羲心里松了口气,这个利息确实不高。比起外面动不动一分半两分的利息,很划算了。
“需要抵押吗?”
“刚才我说的就是抵押贷款,需要用房屋或者田产的契约进行抵押。如果是无抵押信用贷款,利息会高一点,但是放心,也高不了多少。半年以下到五年以上,分别是百分之九百分之十百分之十一百分之十二和百分之十三。”
黄宗羲心里默算了一下,如果是抵押贷,一万块贷一年,利息八百块。信用贷款贷一年,利息是一千。要多两百块银元。
而他估计,一万块贷款,起码需要两到三年才能还清,这样才不会影响到黄家的生活。而三年抵押是九百,信用是一千一。
“我要抵押贷一万,三年期还。”
“可以,房屋抵押还是田产,我推荐田产。按抵押物现值百分之七十计算,如果抵押田产,那么按你的田价,只需要抵押一百四十亩。”
黄宗羲想了想,没什么问题。
“可以,就抵押一百四十亩地。”
经理一脸微笑,“今天就可以办好手续,三天内一万块银元就能到你手上。另外,田产契约抵押给我们后,这田依然还是由你们耕种的,收成也是你们的,只有到期未偿还贷款时我们才收回抵押财产。”
“没问题。”黄宗羲满意的点头。
这个结果,比他预料的更好,不必拿母亲和妻子的嫁妆首饰典当了,也不必去求人借贷,更不必典卖祖产,银行息找上门来,利息还这么公道。
虽然他要为这笔贷款付三年一千一百块的利息。
不过他做为复社社长,每年还有一千块薪水,三年有三千块,算来,还不错。
ps: 这更晚了,只能零点过后更了。
感谢厚德礼仁砀山贡梨天下无双飞扬季节书友160122.我爱我姐我弟无仙。。往昔随风历史逝去的真相&为啥不羁~自由诸位的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