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是京师东面的门户,也是运河入京前必经之地。朝廷在年前调整京畿九镇前,通州就已经设有一镇总兵。调整后,通州与昌平、密云,同隶属于京师警备大营。
天津属于京畿最外围的一镇,而通州已经是京畿防御圈的中层了。
京城的禁卫大营接到禀报后,大为惊惶。禁卫大营协理侍郎张福臻、禁卫提督定国公徐允祯、禁卫大营内臣提督王德化不知所措。
王德化甚至以为是发生了兵变,差点准备收拾东西逃跑。
还是张福臻和徐允祯稍微镇定一些,派人出城打探。
“大人,楚军兵变了,听说楚国公带着十万楚军杀过来了...”
“楚国公叛乱了?”徐允祯根本不相信,“大行皇帝赐封楚国公为辽东郡王,又任他为顾命大臣,如此荣耀,他又是大行皇帝义子,怎么可能反了?更何况,楚国公哪来的十万大军?”
那报信的人跪在地上,“属下也弄不太清楚,通州那边火光耀天,运河上好似一条火龙,无数的船只军舰,有说是通州兵变的,有说是楚军入京的......”
“赐姓刚在天津遇刺,怎么可能转身就带兵进京来了。”徐允祯也瞪了那人一眼。“稍可靠的消息是什么?”
“听说楚国公遇刺后,北洋水师就占据了天津镇,解除了天津镇兵马的武装。然后如今又一路顺着运河入京,通州镇试图阻拦,被他们直接击败,夺了通州城。还说要杀入京师,拥立楚国公为帝,要改朝换代!”
“胡说八道!”徐允祯斥道。他的祖上乃是大明开国元帅徐达,当年徐达死后将魏国公爵位传给了长子徐辉祖。定国公是徐增寿是徐达的幼子,在靖难之变时暗助燕王,为建文帝所杀,后朱棣夺得天下,便封已经去世的妻弟徐增寿为定国公,并令其子袭爵。
开国元帅徐达家族是大明最鼎盛的勋贵之家,徐达生前封魏国公,死后追封中山郡王,三个女儿都嫁给朱元璋的儿子为王妃。其中一个后来还做了皇后,四个儿子也有两个封国公。并且魏国公、定国公两系爵位一直传承到了今天,延续两百多年。
魏国公一系一直在南京,担任守备重任。而定国公一系在京,也是长盛不衰。如今他又身为禁卫提督,他很清楚在大明勋贵们封爵之难得,爵位虽贵重,但权力却也有限。
朱慈烨以军功封侯,再封国公。如今再封郡王,可谓是大明第一人。他都已经封王了,又怎么可能造反?
“赐姓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造反?要造反。也不可能就这么冒然而来,怎么也会把辽东的精锐一起带来才对。”
“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我也不知道究竟如何。”
王德化这会也清醒了一点,“这些话不能信。真要造反,早杀到京城了,还打什么通州啊。”
就在大家胡乱猜测之时。一队人马奔至。
锦衣卫指挥使刘侨到了。
“圣谕到!”
王德化三人带着禁卫大营的一众军官们连忙上前,“东卿,这是怎么回事?”
“是郡王接太子旨意到京了。”刘侨回道。
然后他向禁卫大营官员们宣读了太子圣谕。永定门守卫交给锦衣卫!
“这,怕不好?”徐允祯犹豫着道。
“这是新皇旨意,郡王是奉旨入京的。”刘侨再次重申。
张福臻黑着脸,“陛下召郡王入京,但郡王带兵入京,这却是不合规矩。”
两边人正在相持不下之时,有禁卫营的军官赶来报告。
“锦衣卫已经接管了永定门,楚军已经护卫辽东郡王入京了!”
张福臻一声怒喝,“他怎么敢!”
刘侨这时在一边道,“郡王不但是顾命大臣,还是直隶总督,京畿九镇兵马皆受郡王节制。眼下皇帝刚刚大行,新君还未登基,郡王带些兵马前来,也是为了加强京畿防卫,保持稳定。”
“京畿有九镇兵马,难道就保护不了京畿安全?非要从外镇带兵入京?”
刘侨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反正刘钧已经带兵入京,成为事实了。
“不行,我们禁卫大营才是负责京师内外的安全,赐姓入京可以,但他的兵马不能入京,必须驻扎于通州以外。赶紧传令下去,把永定门控制权再拿回来,让楚军立即撤出城去。”他大声喝道,“若让楚军入城了,那就全乱了套了,祖宗制度何在?”
“这...”徐允祯站在那里犹豫不决,这楚军都入城了,再想让他们出去,只怕很难了。
“定国公,你这是在犹豫什么?”
“侍郎,万一楚军不肯听令呢?难道要打起来?”徐允祯道,“我看此事,不如还是先禀报四顾命,让他们决定。”
不说刘钧如今是郡王,刘钧还是直隶总督呢,是他们禁卫营的顶头上司,而且人家现在还兼着一个顾命大臣,上司的上司。徐允祯这个禁卫提督,其实也只是相当于挂名,真正实权还不如内臣提督和这位协理侍郎,禁卫营三镇兵马,实际上都控制在三镇总兵和下面的各师协的副将参将手里。
张福臻一阵恼怒,他望向王德化。可王德化明显也不想得罪如今红的发紫的新顾命大臣,根本不接话。
“咱家马上去禀报太子,一切听太子发落。”说完他先跑了。
张福臻一阵无名火起,“我去禀报三位顾命。”
张福臻费了好半天的功夫都没见到三位顾命,他们都在皇城内阁里,最后好不容易只见到兵部尚书陈新甲。
“本兵,赐姓入城了。”
“我已经知道了。”陈新甲有些无奈的道。
“那本兵怎么还不下令让楚军退出京城,怎么任他们进入京中?”
陈新甲叹了一口气,“惕生啊,你不知道啊。郡王可是带了整整三万楚军入京,他们自永定门入京,这份功夫,外城七门,内城九门,已经全部为楚军所接管。换句话说,如今京师内外,除了皇城和宫城为厂卫侍卫把守外,京师已经被赐姓控制了。”
“朱慈烨带了三万大军入京?他这是要干什么,好大的胆子!”
“哎。本官也去派人去问过了,他们说是护卫郡王入京,以免再遭刺客。”
“胡说八道,护卫入京,需要三万人护卫?”
陈新甲咂巴下嘴,“也不尽是护卫郡王,他们还运送了许多粮草钱饷入京。”
张福臻有些疑惑,“运钱粮入京?”
“嗯,说是给京畿三大营的粮饷。还有百官的俸禄,以及给大行皇帝举行丧葬营建山陵的钱粮。银子是郡王自四海银行借的款子,粮食等也是早就购买好的要用北洋水师护送运输入京的,因为天津遇刺。加上皇上突然大行,郡王接到太子召入京师的旨意后,便带着运送钱粮的北洋船队一起入京了。”
这番话说的,让张福臻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郡王带三万水师入京。原因不过是顺路同行,因为北洋是来送钱粮的.....
“可这终究太过有违制度.....”
陈新甲笑着道,“惕生兄你有些过于担忧了。楚军虽然入京了,但他们的纪律很好。城中秩序井然,没有士兵趁机做乱。他们入城之后,既没有抢劫,也没有扰民,连借宿都没有。楚军就一队队的坐在大街两边屋檐下休息,而且他们确实是带着许多粮食和银子入京的。”说到这里,陈新甲有种很复杂的感觉,“京畿九镇都已经断了三月饷了,将士们怨气不小,若是再不能解决,还真有可能闹饷兵变,现在有了这批钱粮,起码能稳住京畿将士的心了,要不然,在这个时节闹出点子事来,那才是要命呢。”
“还有一事,郡王是被抬着入京的,我刚去拜访过他。躺在病榻之上,脸色苍白,连站都不能站立,若非太子急召,他根本不会入京。”
一夜过去。
天亮之后,京师内外城的百姓打开屋门,突然发现,街道上一夜之间居然满是穿着蓝袍外罩红号坎的士兵。
这些兵就一队队的坐在他们家的屋檐下睡了一睡上,他们居然丝毫不知情。许多百姓惊惶的把门又关了起来,过了会,见毫无动静,忍不住又悄悄打开了一丝缝往外面看。
“大叔,我们是辽东郡王麾下的北洋水师兵马,借你们家屋檐下睡一晚,多有打扰了。”一个年青的蓝衣军对着露出一口大白牙,然后笑着说道。
门里的大叔听说外面的居然就是名满天下的楚军,充满惊讶,然后忍不住把门又打了一些,“原来你们是国姓爷的部下啊。”
“你们怎么入京了啊?”
“回大叔,我们是押送粮食和银子来的。”
这时外面响起了哨声,有楚军军官骑马缓驰而过,留下大声的命令。
“集合,所有人集合,太子殿下要在承天门前检阅我北洋弟兄,大家立即集结,前往承天门前等候检阅!”
刘钧入京之后,便立即禀报朱慈烺,得到入宫允许后,刘钧先去崇祯灵前祭拜哭丧。刘钧是让人抬着入宫的,不是摆架子,而是他表面上的样子伤势还很严重,走不了路,只能抬着走。
刘钧祭拜崇祯后,不等周延儒等人发炮,立即就向朱慈烺禀报,称自己带来了大批钱粮。
“臣尚在辽东之时,大行皇帝就曾告诉我朝中财政困境,京畿九镇兵马已经缺饷数月,朝廷国库内帑都已经干渴。此次奉诏入京前,臣就已经四方筹措了一批粮草,并抽调北洋水师运送。不料在天津遇刺,耽误许多时间,然后竟然就此与陛下天人永隔,未能见到最后一面。”刘钧说话的时候,声音虚弱,但所说的内容却让太子等人都听了大为感动。
“臣听闻皇帝大行,知道丧葬更需要钱粮开销,又怕值此之时,欠饷已久各镇兵马闹饷,便不及请示殿下,直接押送粮草赶来京师,还请殿下降罪。”
周延儒看着刘钧那虚弱的模样,心里不免暗暗高兴。不过他还是不想轻易放过刘钧,“就算你押送钱粮入京,可也没必要率兵入城。”
“首辅大人说的对,等钱粮与朝廷官员交接过后,我便令他们撤出城,驻于城外。”刘钧说道。其实只要能把这些楚军驻扎在京畿,对刘钧来说目的就已经达成了。他又不是真的打算要马上兵变造反称帝。
昨夜带兵入城,不过是为了今天好退一步,只要这支楚军驻留京畿,刘钧的目的就达到了。
听到刘钧如此痛快的同意把楚军再撤出城外,周延儒和吴甡等人都有些意外,太子倒是没太大的反应,不过周皇后明显脸色好了许多。
“郡王带了多少银子入京?”刘宗周问。昨天他们商量了半天,可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可以弄到那大笔治丧费用和营建山陵的费用,更别说京畿九镇的军饷了。
“两百万块银元。”
“只有两百万银元么。”吴甡有些失望。
“到月底,我还能筹集三百万银元,应当能顶一阵子了。”刘钧道。
有了这两百万现银,和三百万块的承诺,再加上刘钧痛快的同意马上把兵撤出京城,也许还要加上刘钧那副虚弱的模样,最终周延儒和吴甡、刘宗周三位顾命大臣,以及其它大臣,最终没有再深究刘钧率军入京的事情。
不过太子也提了一个要求,在楚军撤出京城之前,他要在承天门亲自检阅一下押送钱粮来京的北洋镇兵马。
“臣朱慈烨遵旨!”
出了宫中,刘钧立即派人传下令去,让各部集结,开往承天门,接受新君检阅。
从今天起,刘钧就是大明的辽东郡王了。
钦差直隶总督、掌中军都督府事,少师、少傅、少保,上柱国、加兵部尚书、左副都御史、上将军衔,顾命辅政大臣、辽东郡王朱慈烨。(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