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俄尔岱是满清正白旗固山额真,并兼任议政大臣,如今四十六岁的他,早年也曾是女真勇士,无数次冲锋陷阵,升为牛录额真。但后来他更多的转为负责农耕屯田,管理财政以及负责朝鲜事务。
在清廷,英俄尔岱以擅长理财和外交著称,在朝鲜的事务上,他深得黄台吉的信任。
依靠着这份信任倚重,他一路高升,去年新晋为正白旗的固山额真,仍兼部务。固山额真相当于清廷八旗各旗中的军政长官,是皇帝任命在各旗最高军政官员,统领旗兵。虽然各旗仍属于八旗的亲王贝勒等旗主,可固山额真之地位已经远在满清六部官员之上。
自他随黄台吉在三年前率军一路攻到汉城下,朝鲜国王臣服后,他每年都要去一两趟朝鲜。以前他很喜欢这趟出使,入朝之行,朝鲜上下都对他毕恭毕敬。他就如同是朝鲜人的太上皇一样,各种礼敬孝敬。
可这次行程,黄俄尔岱却没多少轻松自在。他一路上都阴沉着脸,沉默着,只是不停的赶路。
天气渐冷,大清的局势也和这天一样的变冷起来。
如今局面前所未有的严峻,锦州金州两路明军二三十万顶在那里。虽然大清并不惧怕明军兵多,以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击败明军。可这一次不一样了,金州的这支明军,让黄台吉如梗在喉,就上如英俄尔岱这些将领们,也一样感受到了确切的威胁。
短短时间就把辽南扫荡一空,海上也完全失去了控制。
如果明军再出兵朝鲜,让朝鲜又倒向明朝,大清的处境将更艰难。
大明可以输了一次又一次,他们地大物博有万里江山亿万百姓。死几万甚至死十几万的士兵,他们很快就又能招募更多的兵马,制造出更多的军械铠甲。
可大清不一样,大清只有几万旗军。汉蒙也连一起,全加起来也没十万。
眼下这样的局势,如果一场大战输了,大清就将再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局势已经很恶劣了,无论如何不能再让朝鲜倒入明军。黄台吉很明确的向他交待了此行的重要使命。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得办成此事。
这一次,英俄尔岱不只是带着使团队伍,还带上了正白旗的阿礼哈超哈营。正白旗属下五旗,做为固山额真,他有一个直属的骑兵营,从正白旗下满蒙每牛录下抽马甲二十人,汉军四十。
黄台吉特让英俄尔岱率其麾下阿礼哈超哈营满汉蒙共一千百骑往朝鲜,每五十马甲由一个低级军官分得拔什库率领,而每名马甲又各带三名阿哈。即厮卒。包衣阿哈,包衣”即“家的”;“阿哈”即奴隶。
清军多年来夺取辽东之地,多次入侵辽西,攻入关中,掳掠汉人无数。那些汉人最后基本上都成了汉军旗旗军或者包衣。
包衣没有人身自由,就是满人的奴隶,他们被迫从事各种劳动。
自黄台吉称帝后,原来每年录三百壮丁,改为了二百壮丁。每次出兵,一牛录却也仅有几十人可出战。为了弥补兵力不足,往往出战的旗军又会携带包衣阿哈,协助作战,甚至是帮忙看押俘虏。运送战利品。
英俄尔岱带着自己的阿礼哈超哈营一千骑,那些马甲却又带了三千阿哈。
虽说那些阿哈是包衣奴才,可能带出来的都是比较强壮者,并且还都有武器,皆有马。英俄尔岱骑在马上回头往后看,长长的骑队。他心里多了几分安心。
四千余骑,这已经是一支强大的兵马了,朝鲜人必然会被威慑,不敢有三心二意。
“加快速度!”黄俄尔岱喊了一声。在锦州金州两面紧张的情况下,皇帝还让他带来这四千余骑,这里面充满了期望。他希望能早点到达朝鲜,早点办妥此事,然后早点返回辽。
老谭骑着马和另两位阿哈跟着自己主子的后面。
老谭是一个包衣阿哈,但曾经是个辽东的汉民。朝廷丢失了辽东,也把他们这些子民遗弃在了辽东。老谭有家有口,上有年迈父母,下有妻子和两子三女,他无处可走,全家都成了旗人的奴才。
虽然成了奴才,被迫屈膝卑躬,可毕竟一家人都活下来了,十多年过去,他的儿女也都长大了。
不过背着弓挎着刀骑着马随主子出战,这却还是老谭第一次。
老谭曾经是个出色的猎人,但长的并不够强壮。旗人也在汉人中挑选汉军,每二十个壮丁之中挑选出一人为汉军,他们一起出钱供应这名汉军的装备和粮饷,但老谭从不曾被选中过,他一直给主子放马、耕地。
老谭的身边,是他的长子小谭还有另一个汉人包衣,那是个去年被主子从关内带回来看汉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和他儿子差不多大。
小伙姓杨,和小谭关系不错,老谭也很照顾这个不错的小伙子。甚至已经打算把自己的大女儿嫁给小杨。
一口气骑马跑了半天,终于得到休整的机会。
小谭去饮马,老谭和小杨在生火。
找到个机会,老谭低声问小杨,“你这一路上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你在想什么?”
小杨折了一根干树枝扔进火坑里,低声道,“叔,我不想去朝鲜,我想逃走。”
老谭大吃一惊,小心的转头四顾了一下,“你疯了,逃?往哪逃?在你之前,我见过许多人都想逃,可最后逃走的人没有一个逃走的,都被抓回来了,不过却都成了尸体被带回来看。”
“我不想当一辈子包衣阿哈,叔,你怎么能忍的了,替狗鞑子做了十多年奴隶?”
“阿青,叔只是个普通人,没什么本事,这辈子只想平平安安,一家人好好活下去而已。”
“给鞑子做奴隶,算什么平安?”
“忍忍,过几年你也就习惯了。”老谭劝道,“阿青你跟我学了段时间射箭了,你射箭还是很有天赋的,要不然主子也不会带上你了。这次咱们去朝鲜,你机灵着点,说不定有立功的机会。若是立了功,就有机会抬旗。”
“哼,抬旗?那也不过是鞑子的奴才而已。我杨青,绝不甘愿给鞑子做一辈子的奴隶,将来还让我的孩子也做奴隶。叔,我考虑了许久,等到了鸭绿江时,咱们瞅准机会就跑,反正我们有马。我听人说了,朝廷正大举反攻,皇上的义子楚国公率兵已经夺下了辽南。甚至还把鸭绿江口的镇江也攻破了,现在沿海的汉人百姓都被楚国公撤走了。”
说到这里,杨青有些兴奋,“如今沿海一带已经没有鞑子了,咱们只要往海边跑,就有很大机会逃脱。”
老谭脸色冷了下来,“别胡思乱想了,你看看这四周,几千骑人马,你以为你能逃多远?而且,我还有一家老小。”
杨青也沉默下来。
“阿青,落入鞑子手里是命运不济,你也别想着跑了。你原来家在山东,离这辽东万八千里,可还不是被主子给抓来了?我看啊,这大明江山说不定哪天就要成了大清天下了,到时侯,你又能逃到哪去?认命,主子爷人还不错,你老实留下来,我把小青许给你。”
杨青只是沉默着折树枝添火。
数骑飞快的奔回,杨青抬头望去,却看到骑在马上的人身上满是鲜血,后面的马上更是驮着伤兵和尸体。
“这不是出去探路的那一队人吗?一个分得拔什库带着十个马甲,怎么这样狼狈回来了?”老谭惊讶的道。
杨青却是满脸掩饰不住的喜色,“叔,肯定是我大明的官军,说不定就是楚国公的兵。”
“小声,别瞎说。”
一棵大树下,英俄尔岱看着回来的探骑,去的时候十一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五个,三个重伤,外加两具尸体。
“大人,我们在南面五里左右遇到伏击。”
“多少人?什么人?”英俄尔岱问。
“穿着蓝色的绵甲和红色的背心,人都有双马,配着双短铳和一长铳,人数大约三十余骑,他们号衣上都有一个九个脑袋怪鸟标记。”
“九头鸟!”英俄尔岱脸色阴沉,他转头问身后的军官,“我们距离镇江堡还有多远?”
“大约五十里。”
英俄尔岱回头望了眼三名重伤者,“你们十一人,却打不过三十来个明军?”
那名分得拔什库羞愧的低下头,“大人,不是我狡辩,而是那些明军伏击在前,兼之又火器犀利,他们先以长铳伏击,然后冲出来双铳齐发,刚一交手,我们就倒下好几个。若不是我们跑的快,一个也回不来了。”
“下去。”英俄尔岱挥退三人。
“大人,明军小股骑兵出现在这附近,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英俄尔岱也是脸现忧虑,“再挑些人,叫五十个,不,派一百名马甲,让他们小心一些,去镇江堡,我担心镇江堡只怕已经被明军占了。”
“如果镇江真被明军占据,那我们怎么办?”镇江堡是通往朝鲜之路。
“看情况而定,如果镇江的明军不多,那我们就打下来。如果人多,那我们就先绕道向北,从长甸堡过江入朝鲜。”英俄尔岱回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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