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胜看着炮兵把那四门大铜钟一样的怪炮推上前,有些怀疑的问董兴,“老董,这炮真的有用?炮管这么短,炮口又这么大?”
董兴拍了拍那木质炮车上的神威炮,笑道,“不同的炮有不同的作用,炮好不好,关键看你怎么用。”他指着前面的小河,和那密集的流匪,“这么密集的流匪放到近前,佛郎机和虎蹲、灭虏的霰弹自然效果好,可神威炮也一样能够重创流匪,你看着就是。”
两个炮兵抬来一个炮弹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圆炮弹。
“这就是爆炸弹?”
“嗯。”
冯胜细细打量着这个爆炸弹,圆形的外壳,但却与普通的铅弹不同,这炮弹还有一根引信。
“这不是实心的?”
“当然不是,这个爆炸弹外面是一层铁壳,里面装了火药和许多霰弹。”
“那跟一般的霰弹有什么区别?我们的佛朗机、灭虏、虎蹲甚至红夷炮不都能发射霰弹吗?”冯胜问,“又何必多止一举?”
“当然是不一样的,这么跟你说,我们佛郎机的霰弹,是直接在炮管里装小铁砂,然后外面用一个大铅子压住,一发射,铅子出膛后就是四散开来的,呈扇形打击,攻击的距离较近。而红夷大炮,则一般是把铅弹用网绳装起来,弄成葡萄弹,同样也是出膛就会炸开。”
“难道这神威炮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要不我们还弄这神威炮干嘛,岂不真的成了多此一举。”
董兴仔细的给冯胜解释,原来这神威炮用的爆炸弹,是完全不同的一种炮弹,与普通炮弹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是有引信的,炮弹里也有火药,他不是实心弹。也不是简单的开壳弹。
这时炮手已经把一颗爆炸弹搬出箱子,主炮手拿来把剪刀,比划了几下,把那炮弹上面的引线剪短了一点。
“这又是干啥?”
“咱们这爆炸弹,是先点燃炮弹,然后放进神威炮筒里,再点燃发射药把炮弹发射出去。”
“点两次火?那这爆炸弹不就是震天雷吗?”
董兴点了点头,确实差不多如此,用神威炮把点燃的炮弹发射出去,等设置好的延迟引信爆炸。
“这神威炮就跟掷弹兵一样啊。只是力量更大,扔的更远。”
“可以这样说。”
董兴问炮手,“准备好没有?”
“准备完毕。”
“打!”
砰的一声,神威炮以四十五度角发射,出膛的爆炸弹也不是直直的弹道,而是如箭一般带着弧线砸向敌阵,而且爆炸弹果然没有出膛就炸开来。
“落进去了!”冯胜紧盯着那颗炮弹,炮弹落入敌阵。
“怎么没响?”
炮手有些尴尬的道,“引信延迟设的久了点。落到水里去了,灭了。”不过,就算这颗炮弹没爆炸,可依然也砸伤了一个流匪。
“再来。”
这次炮手将引信又多煎掉了一点。然后点燃引信,放过炮膛,发射。
炮弹带着呼啸声带着烟划着弧线抛向流贼的上空。
这枚炸弹落到流匪们的头顶时,引信燃尽。炮弹砰的爆炸开来。铁铸的炮壳炸开,里面的百颗铅弹也猛的四面爆炸开来。
这颗爆炸弹正在密集的流匪头顶爆炸,那密集的霰弹近距离轰开。顿时下方的数十面流匪遭受了灭顶之灾。
一片炮弹铁壳碎片切过一名流匪的脖颈,将他的半边脖颈都切开了,鲜血喷溅,那人脑袋一歪,整个人扑倒在地。又一块炮弹壳射入阵中,将一名流匪的一条胳膊切掉,更多的铅弹如冰雹般的砸下,那丈余的范围内的流匪,纷纷中弹,有些人甚至中了数弹十几弹。
鲜血喷溅。
“啊!”
一声侥幸中弹却还未死的流匪仆倒在河里,歇斯底里的惨叫着,这一下,至少死了二十多人,还有更多的人受伤。
这种巨大的杀伤力,让贼匪为之心惊。
就连对面举着千里镜观看的冯胜和董兴都震惊不已。
“这杀伤力,也太强了一些。”
“确实。”董兴喃喃道。
这样的距离,一般只能用实心弹,可实心弹一次能杀死一两个就不错了,而且精度还很难掌握,九头鸟的炮兵更习惯把敌人放近了打,用霰弹打,成片成片的打。而现在这门丑陋的炮,居然打出这么远的距离,还一下子取得如此大的战果。
就连炮手也惊讶不已。对这种新炮,他是最清楚的,这炮的长处是曲射和延迟爆炸,不过缺点也不少,精度极难把握,炮本身也特别重。
“贼人太密集了,现成的耙子。”炮手嘿嘿笑道。
“那还等什么,再来!”
虽然那一炮造成了数十伤亡,可对于数万冲上来的流匪来说,那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四门神威炮一齐发射,这次引信都调整过,四枚爆炸弹发射出去,再次在流匪上空爆炸,而那密集的阵形,让这四枚炮弹都无虚发,又是一阵惊人的杀伤,上百的流匪被杀死。
“散开,散开!”
前线的流匪首领见到如此厉害的炮弹,也不由的心惊,连忙大喊。可是数万人压上来,再怎么散开,他们的阵形依然相当的密。
“这是什么炮,怎么能打的这么远,而且还杀伤力这么大?”老回回在后面观战,也看到了那几炮的巨大杀伤力。以他对明军火炮的了解,虽然很多炮都能打这么远,甚至红夷大炮能打一两里远,可打的越远的炮,就命中率越差,且那种炮弹都是实心弹,相当于是一种大型的抛石车。
可现在这种炮,打这么远,还能爆炸,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
“马爷不用担忧,这炮再厉害,可肯定也有弱点,你看官军也只有四门炮发射,估计数量不多,另外,发射间隔时间肯定长。咱们其实不必担忧!”
马守应觉得也有道理,可就在这时,对面又传来隆隆的炮响,只见远远的四道白烟升起,然后又是四枚炮弹带着白烟袭来。
这回马守应紧盯着其中一枚炮弹,然后他清楚的看到,这炮弹在飞到河道上空义军的头顶上空时,并没有落地,而是直接就在义军的头顶上突然爆裂开来。
这回他看清楚了,这炮弹居然真提爆炸开来,然后无数的小铅弹如冰雹般砸下。
这一下爆炸,起码造成了十几人的伤亡。
“这他娘的究竟是什么鬼,为什么会在头上爆炸?”
砰砰砰砰!
对面又响起了炮声,四颗炮弹又再次袭来。
“这么快?”马守应惊惧万分。
一轮过后,又是上百人的伤亡。
马守应简直惊呆了,九头鸟的这种炮和炮弹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想不到,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炮,什么样的炮弹,居然能这么快,这么远,这么强。
面对着这种犀利的炮弹,流匪却只能被动挨打,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冲,冲,冲,冲上去,砍光他们!”
马守应愤怒的喊道,现在他只能让部下继续往前冲,冲过去,跟他们近战,那时他们的炮就无用了。
神威炮打了整整五轮过后,流匪顶着巨大的伤亡,前锋终于冲过了河。
现在他们距离官军的阵地只剩下了百余步的距离,但他们的面前却还列着三道拒马墙。拒马上尖尖的木桩尖,犹如一只只利予。虽然这些拒马并不似城墙,他们能很轻易的砍倒推开,可却也成功的迟缓了他们的速度。
教导营游击坐营官邓原高举起手,“火铳手准备!”
上千名火铳手端着火铳分成三列站在火炮的后面。
“佛朗机准备!”
“灭虏炮准备!”
“虎蹲炮准备!”
火铳手前面是一字排开的各种轻量级火炮百余门。这些炮都装填好了霰弹,外面压着大铅子,蓄势待发。
“放!”
流匪已经冲到第一排拒马前,开始挥刀砍拒马。
砰砰砰的巨响此起彼伏,九头鸟阵地的火炮连绵不绝的轰击,一片片的铅子出镗,呈扇形轰击出去,那些正在挥刀砍拒马的流匪登时成片的倒下。
“举盾!”
有人大喊,可流匪中有盾牌的并不多,而且面对那密集的铅雨,就算有盾,也挡不掉所有的铅弹。
一名流匪举着藤牌把自己的上半身都摭起来,盾牌上不断传来巨大的震动,震的他的手和半边身子都发麻了,他刚在庆幸自己有块盾牌,可接着腿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如狂风如骤雨,上岸的流匪不断的倒下,而后面的流匪也一样不好过,四门神威炮一直没有停过,每次四枚爆炸弹呼啸而至,谁也不知道他会飞到谁的头上,然后一声爆响,成片的流匪就被送着去见了阎王。
“火铳手,放!”
邓原挥剑前指,顿时连绵不绝的火铳排枪响起。
流匪一遍遍的冲锋,一遍遍的倒下,官军的枪炮声不绝于耳,似乎永没有停歇的时候。
“马爷,不能这样打了,再这样打下去,弟兄们全都得死在这里。”
收拢了前军败兵的革里眼贺一龙赶了过来,大声向老回回劝道,这已经不是打仗,而是在排队送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