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副武装的九头鸟战兵们在衙城的门楼端着火铳,神色警惕的打量着前方。张冬狗走到门前,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前九头鸟图标,又从腰间摘下了自己的队牌亮起。
一个军牢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他,然后抬起右拳砸在左胸口衣服上的九头鸟标志上,向他行注目礼,并让队员开门放他进入。
进入衙城里后,张冬狗发现里面气氛越发紧张,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队员。向守门的队友打过招呼,张冬狗往自己队的营房走去。不出意外,抬枪队的队员们也都已经全副武装,都站在小校场边上,等待命令。
在衙城里有一个监狱,处于地下。刘钧在数名军官的陪同下走入地牢,外面炎热无比,可里面却十分的阴冷幽暗,空气里飘荡着一股霉味道和灰尘混杂的味道。刘钧站在那里一会,直到眼睛适应了地牢的黑暗,才继续前行。
地牢不大也不算小,是原来巡检司时就早有的设置,用以关押逮捕的盗匪和走私贩等,足以同时关押二三十人。深处地底深处,唯有一条出口,牢房又有铁栅栏封闭,想从这里逃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两排牢房沿着地牢两边的石墙设置,中间一条两丈多的通道,走到尽头的墙下,则是一块空地,算是临时的审讯室,或者说是刑讯处。
那面墙上,挂着烙铁、皮鞭、铁签、尖刀等各式刑具,甚至昏暗的灯光下,墙上还有一行用白灰刷写的大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八个大字下,几名军牢看到刘钧过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在他们后面,一根木杆上,吊着一个全身**的男子,身上已经有许多鞭印。
“哦,怎么样,审出什么来了吗?”刘钧对刚才一直坐在一边观看的把兄弟镇抚常升道。
“都差不多了。”常升把自己的审计记录递给刘钧,刘钧拿起这还沾着血迹的记录看了几眼,“确定他们就是老回回的部下?”
“都是老回回手下的细作,一共十八个人混了进来,都已经被拿下。”常升禀报道,声音里有些自豪。贼人虽狡诈,可依然没有逃过巡逻队的眼睛,这些人刚潜入虎头堡,甚至都还没有来的及有半分动作,就一个接一个的被抓了。
常升家祖上曾做过刽子手,不过很久远,是在元代了。元末时,他祖上加入反元义军,后来也混了个小官,不过到常升祖父时起,家里已经没人做官了,改行经商。如今常升担任九头鸟镇抚一职,本专管军纪,如今也负责反间等,倒是做的相当顺手。
“辛苦了,难得你今天休假一天,却碰上这档子事。”刘钧拍了拍把兄弟的肩膀。
“既然都审问出口供了,这些贼匪都处理了。”常升扫了眼那个已经昏死过去的贼匪细作道。对于这些人,他是没什么怜悯之心的,甚至平时在队里,因为管着军纪,常升也一直是个黑面神的形象示人,队员们大多都有些畏惧他。
刘钧却捏着下巴在沉思,事情的经过已经很清楚了。上次围攻赵巡检的那伙贼人中,有十几个精锐的马贼,这些人都是老回回的老兄弟。除了逃了几个,这伙老回回的老兄弟都被刘钧宰了。
刘钧并不知道的,被他杀掉的马贼中,有一个年轻人身份却不简单,他是老回回兄弟的儿子,是他的亲侄儿。本来上次老回回并没派他出来,结果年轻人一心想要立功,偷偷的就跟着出来了,然后直接就死了刘钧手下。
老回回再见到侄子时,只见到了一个人头,一个早已经腐烂的看不出面目的人头。老回回大怒,他的兄弟更是大怒。
“老回回的兄弟钻天豹马守承得了他兄弟的应允,带了三千流匪杀过来,据说此人相当心狠手辣,最喜杀人作乐,剖心煎了下酒,还喜欢**官员士绅的妻子,也不论老丑,越是丈夫身份贵重的,他越喜欢,连五六十岁的老妇人都不放过。这贼子率贼而来,却是狡诈,先选派了许多精锐,扮作商贩百姓,潜入各关隘,准备里应外合,伺机夺门。”
再精锐的贼也终究是贼,在常升的刑讯下,最终还是把情报透露出来了。
“三千流贼来犯。”刘钧觉得有些牙疼,既然带队的是老回回的亲兄弟,那这三千贼肯定就不是上回那三百一样的乌合,一击即溃了。而且这伙贼人居然这么狡诈,没有直接杀过来,反而先派出了细作过来,潜入堡中,准备做内应开城。
幸好刘钧剿了几伙贼,最近又在拿盐贩开刀,因此心里也担心那些人的报复,便增加了巡逻队,让他们多加警惕,倒是让虎头堡把贼人的奸计瓦解了。
“立即把这情报送去保生堡。”刘钧开口。
这次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关闭堡门,实行戒严,堡内从现在起,许进不许出,没有我的亲笔手信,任何人不得出堡。再派人核查各个客栈、商铺,以及民宅,我们得确保没有了其它细作潜伏在堡里。”
刘钧又扫了一眼地牢,目光中在那些贼匪之中扫过。
“老常。”刘钧伸手向常升招了招,“你觉得这些细作里,有没有肯反正的?”
“大哥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们能让一两个细作反水,然后再让这些人回去报信,就说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里应外合,你觉得可行吗?”
“难。”常升摇了摇头,“而且我不相信这些贼匪,我们没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反水,无法保证。万一他现在答应了,回去了就把情况如实一说,我们反而被动。”
“那假装让其中几个逃走呢?”
“让他们逃走?”
“先故意让他们听到一些‘重要情报,’比如说我们的作战计划啊之类的,然后不小心让他们跑了。”刘钧有些阴险的道。
“被抓了,又逃了,还带回了重要情报?只怕马守承也不会相信的。”
“那你替我想想,有没有其它的什么办法,可以利用一下这些细作。”毕竟对方可是三千流贼,也许还能再有增加,刘钧凭借着这座并不大的虎头堡,还是有些担忧的。哪怕凭堡坚守能守住,可也会付出很大代价。
常升想了半天,想不出来。
“对了,既然这些贼人是来潜伏,准备里应外合的,那他们打算如何与马守承联络呢,总得有什么信号之类的?”刘钧问。
“没什么联络信号。”常升摇头,这个他当然审过,“贼人会在今晚趁夜突袭虎头堡,然后等我们注意力都集中到城墙上时,潜伏的贼人就会在城中纵火,制造混乱,甚至刺杀大哥你,并想办法抢夺堡门。”
“这样么。”刘钧想了想,“马上再传我命令,取消先前的命令,先不要戒严,大家内紧外松,守好城门,但不要搞的太紧张,我们得让马贼以为我们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进攻计划。”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马贼把咱们想的这么简单,那就让他自己尝尝我们的厉害。”
因为贼人势众,所以刘钧最后还是放弃了要出城伏击贼人的冒险打算。九头鸟正式和预备队员有近六百,甚至还能临时从堡内的流民百姓中再武装个几百出来,凑一千都不是问题。但贼人却有三千,还是些老流寇。
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山贼,出去打太冒险了。刘钧打算还是凭堡而守,好在虎头堡经过这段时间的抢工,有了四丈高的堡墙,还挖了一条四丈宽三丈深的护堡壕沟,凭借这些,防守更加有利。
四更天时分,黎明前的最后黑暗时刻,这时也是一天里人睡的最熟的时候。
虎头堡的南面,钻天豹马守承带着大队流匪,悄然而至。
马守承虽残忍,可却很狡诈,跟着兄长自崇祯初年起事造反,到如今也已经反了十几年。这些年,南征北战,东劫西掠,也算是久经大风大浪。
可最小最喜爱的儿子,却死在了麻城一个小小的武生手中。若不是大哥的拦阻,他早就带兵踏平了麻城。等了这么久,终于收集清楚了情报,麻城的那些乡绅们也终于又麻痹大意起来,那些之前临时召集起来的民壮都又解散回了家,就连保生堡等几支精锐乡勇也移驻到了其它县内。
麻城县北境五关,都又只有一支巡检弓兵,数十人而已,只有虎头关驻着他的杀子仇人刘钧,和他的那支组建不过月余的县团练而已。
等了许久,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
率领三千弟兄杀到后,他没有直接进攻虎头堡,反而费尽心神的先派精锐潜入各关,然后他带兵一夜间接连穿过了三座关隘,先向西然后折向南再向东,迂回绕了一个大圈,终于绕到了虎头堡的南面。
马守承骑在马上,望着那座黑暗的城堡,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狗日的刘钧,你做梦也想不到老子已经绕到你的城堡之下了。城堡一片静谧,让他相信此时城堡里的人根本还不知道他已经到了城下。
睡,做个好梦。
他狞笑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杀进去,屠光每一个会喘气的,一个也不要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