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出多远,富商就派来了汽车迎接,金针并没有乘坐汽车,而是一直步行,茅山古训茅山弟子不可坐轿。
晚上八点,众人来到了富商所在的镇子,富商是靠纺织业起家的,生意做的很大,据说是什么商会的会长,欢迎的仪仗列出了好几里。
富商姓贾,是个六十多岁的清瘦老者,率领着一家老少出迎到了镇头,见到金针之后立刻全部跪倒,口呼‘恭迎茅山仙长杜真人。’
这么大的阵势不但左登峰没想到,估计连金针本人也没想到,见状急忙快步上前扶起了贾会长。
“真人仙驾莅临,贾某万分感激,这些俗物不入真人法眼,只为茅山派添置明灯素油,锦丝两匹,上等布料十匹,为茅山诸位道长置办法袍。”贾会长站起身立刻示意家里的下人呈上了一个红布遮盖的木盘和若干礼物。
“无量天尊,贾会长客气了。”金针沉吟片刻转头冲随从点了点头,随从见状上前收起了礼物,红布飘动,左登峰一瞥之间发现木盘里整齐的放着十根大金条。
“真人请。”贾会长见金针收下了礼物,面露喜色抬手邀客,金针冲其微微点头,与之同行。
左登峰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根据金针严肃的神情以及随从道人的惊喜之色来看,他们并不经常收到这么重的大礼,常言道厚礼相送,必有所求,这个贾会长不但出迎这么远,还下跪迎接,厚礼相送,傻子也知道事情不好办,如果单纯找个阴宅墓地的话,绝对用不了这么大的阵势。
金针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贾会长没有按照规矩来,寻常都是在办完事情之后才呈上谢礼,他提前送上了,而且还当着满大街人的面,如此一来直接就是赶鸭子上架。不过他这赶鸭子上架做的很漂亮,这么重的厚礼很为茅山派的脸上贴金,加上举家跪接,如此一来金针这鸭子是当定了,无论如何也得上架。不过当鸭子的感觉可能不太好,不然金针不会一直板着脸。
贾府早已经准备好了食材,金针等人一到,立刻起火烹调,金针坐首席,左登峰并没有因为衣衫褴褛而受到冷遇,坐次席,连十三都吃上了去鳞的红尾鲤鱼。
金针吃饭的时候没有板着脸,他先前之所以板着脸是不喜欢对方用这种方式逼迫他,并不是因为没有信心,加上步行了那么远,早已经饿了,晚宴极为丰盛,时至亥时,宾主尽欢。
饭后,金针并没有休息,而是要求贾会长带他去看看他父亲的灵柩,贾会长闻言立刻面露难色。
“令尊去世已经一个多月了,如果正常的话早就该下葬了,带路。”金针正色开口。他先前翻看过功德簿,知道贾会长的一些情况。
“等白天。”贾会长闻言竟然面露恐惧。
“有我在你怕什么,带路。”金针点头说道。
贾会长见金针坚持,这才唤来几个体己的家丁一起带着金针等人向镇西走去,贾家的祠堂在镇西,贾父的棺椁就停放在祠堂里。
“杜真人,先父好像有点不对劲儿。”离开贾府之后贾会长冲金针低声开口。
“怎么不对劲?”金针冷笑开口。如果对劲的话也就不用这么重的厚礼了。
“停灵第三天的晚上,先父的棺椁里传来了指甲抓挠棺盖的声音,当时就把几个守灵的人吓跑了。”贾会长低声说道。
“长明灯灭没灭?”金针打断了贾会长的话。金针口中的长明灯指的是人死之后在尸体旁点着的油灯,油灯要一直亮三天。
“没灭。”贾会长环视左右,面露惧色。
“你们没打开棺材一看究竟?或许是令尊假死复生也说不定。”金针出言问道。
“没,没有,没敢。”贾会长连连摇头,见金针皱眉急忙又补充了一句,“先父当时已经彻底断气了,不可能再复活。”
“后来呢?”金针再问。
“后来就把棺木移到了祠堂,每天晚上棺材里都会传来抓棺盖的声音,最近更严重了,还传来了吼叫声。”贾会长在黑夜之中走的战战兢兢。
金针听了之后没有再说什么,刻意落后几步想跟左登峰说话,可是贾会长现在哪肯离开他半步,贴蹭到金针的身旁寸步不离。
贾家祠堂在镇子西北,是一座前清的古建筑,祠堂很大,占地两亩,外套院墙,院墙是一片树林,林子里乌鸦和夜猫子此起彼伏的叫唤着,门口七八个彪形大汉守着火堆划拳喝酒,实际上他们怕的要死,故意大声叫嚷冲淡心里的恐惧,划拳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会长!”看守祠堂的人见到贾会长等人到来立刻围了上来。
“大哥,里面有阴姓的东西,不厉害。”左登峰低声开口,他的阴阳诀可以本能的令他感受到周围的异象,也能在第一时间内评估出对方的实力。
“乌鸦都在晚上叫了,肯定不正常。”金针闻言点了点头,转而冲祠堂旁边的树林轻声开口“茅山掌教杜秋亭在此,妖物速速回避。”
他这话一出口,乌鸦和夜猫子瞬时停止了叫唤,周围鸦雀无声。众人见状立刻冲金针投来了拜服的眼神,只有左登峰自己是明眼人,金针这句话是夹带着灵气说出的,说白了就是把乌鸦和夜猫子吓住了,他所说的内容是什么并不是关键,即便说王八蛋在此,也有同样的效果。
“开门。”金针喊住了那群扁毛畜生,转而示意众人上前开门。其中有个聪明人闻言立刻冲到门前拉掉门闩推开了大门。贾会长见状赞许的点了点头。事实上向上爬的机会无处不在,只要心细就可以发现,这个开门的人可能胆子并不大,但是他很聪明,知道有金针在此他不会有危险,所以抢先一步在领导面前露了脸。
大门一开,一股阴气立刻涌了出来,在触及到杜左二人之后立刻倒退而回,金针可能没有发现这一点,但是左登峰发现了,这是一种细微的感觉,别人没有。
金针率先迈步而入,左登峰在旁相伴,众人尾随。
此时是夏天,院子里并没有多少落叶,祠堂的木梁房屋也并不破旧,隐约还有股朱漆的味道,由此可见贾家经常对祠堂进行修缮。祠堂没有左右耳房,只有一处宽敞的正屋,正屋外摆着香案,门上贴着黄色的纸符,不问可知在金针到来之前有别的道术在这里作过法事。
“贾会长,你到我茅山上香的时候说的是请我们来为令尊寻找一处阴宅,明天我就着手,此处的事情你另请高人处置。”金针一见门上贴着纸符立刻面露不悦,道士最讨厌为其他道士擦屁股,就像大夫不喜欢诊治在别的大夫那里瞧过病的病人是一个道理。
“杜真人大人大量,贾某也是病急乱投医,贵派的仙长法术高玄,寻常人是请不动的,我也是没法子才去找了那些神婆神棍。”贾会长是聪明人,见状急忙上前拉住了金针,解释的同时一顶高帽子也扣上了。
金针闻言挑眉看了贾会长一眼,转身推门走了进去,正屋北面是贾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左右是成排的太师椅,应该是贾家长辈开会议事时的座位,祠堂正中有一处长方形木台,木台上面是一具金黄色的棺材,棺材外面有着横竖的黑色线痕,棺材里传来了吼叫和冲撞的声音,如果不是棺木结实,恐怕里面的死人就要破棺而出了。
“谁告诉你墨斗线能克制僵尸?”金针伸手指着棺材外面那些密密麻麻横竖分布的黑色线痕。
“真是僵尸?”贾会长一听脸都绿了。
“墨斗线是瓦匠拉直找平的工具,是克制不了僵尸的。令尊临终之前可曾心怀怨气?”金针出言问道。棺材里的死人的确尸变了,金针想找出他尸变的原因。
“没有,绝对没有,先父临终前我们兄弟三人都在眼前,先父将所有事情都做了交代,是含笑而逝的。”贾会长说完,他身后两个比他年纪小一点的男子急忙点头附和。
“尸变通常是下葬之后在地下发生的,不应该出现的这么早,死后第三天是魂魄归来的曰子,在这一天尸变说明它心中有怨气,而且是很大的怨气。”金针转身走到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杜真人,请您……”贾队长伸手指着正屋中间那具发出异响的棺材。
“我现在出手就是杀了它,它什么气息都存不下了,你们还是想想在它死后这三天里你们干了什么令它不满意的事情,找到原因我再动手。”金针随口说道。
“没有啊,先父去世以后我们什么都没干,我们全是按照规矩来办的,那几天你们还跟弟妹同房了吗?”贾会长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弟弟,后者闻言连连摇头。
“你们答应老人的事情有什么没做到吗?”金针皱眉发问。
“很多仪式都是下葬之后才能举行的,那几天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轮流守灵。”贾会长回忆了片刻出言回答。
金针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尸变的出现说明在贾父死后的这三天时间里他的三个儿子做了什么令他非常不满的事情。
“你们的父亲在世的时候最看重什么?”金针沉吟良久出言问道。
“家母早亡,父亲没有再娶,只是经营生意。”贾会长出言回答。
“你们守灵的时候焚烧纸钱了没有?”金针再问,既然这个人生前不好色,那他极有可能贪财。
“烧了,烧了很多,这是父亲临终前交代的。”贾会长急忙回答。
“铜盆下面钻孔没有?”金针隐约猜到问题发生在了什么地方。
“铜盆?我们用的是铁盆,没钻孔。”贾会长愕然回答。
“焚烧纸钱要用铜盆,而且铜盆下面要钻孔,有几个儿子就钻几个孔,不然焚烧的纸钱无法进入地下,铁隔阴阳,用铁盆更不行了,你们烧的纸钱它一分也没拿到,令尊在世的时候富甲一方,死后一分钱都没有,你让它从下面怎么过?”金针出言笑道。
“老二老三,你们快回去拿铜盆,钻眼,重新给咱爹送钱。”贾会长一听立刻冲两个弟弟交代,后者急忙转身跑了出去。
“起坛。”金针起身冲随从说道,这样的尸变在他看来微不足道,很容易就能压制的下来。
众人一听立刻开始布置法坛,金针随即吩咐贾家众人将棺盖起开,抬手将一枚纸符贴到了猛然坐起的贾老爷子头上,贾老爷子的尸体腐烂的并不严重,金针随即命令众人将尸体抬出了棺材放于地面,尸体虽然被纸符镇住,却仍在不停的抽搐,蠢蠢欲动。
“大哥,它并不厉害,为什么还在动?”左登峰上前低声发问。金针所用的符纸散发着微弱的阳气,左登峰感觉如果不用纸符,换做一块向阳处的石头也能达到类似的效果,他已经开始活学活用了。
“这是我们茅山派的定尸符,像它这种情况只需暂时定住,不需要使用镇尸符,不然就不是超度它而是杀掉它了。”金针出言解释。
左登峰闻言点头后退,金针走到法坛前,手握桃木剑,开始念咒作法,众人全部瞪大了眼睛,茅山掌教施法超度亡人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到的。
就在此时,十三叼着一只乌鸦从门口跑了进来,左登峰知道它对阴物向来充满敌意,见它进来便要出言告诫,可是他话还没说出口,十三就扔掉乌鸦冲向前方的那具死尸,到了死尸头顶,二话不说就是一泡猫尿。
蠢蠢欲动的僵尸立刻不动了,在场的众人全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