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妤将我引至正厅后的一间偏厅,看屋内摆设应该是议事的小厅。我不禁放下心来,还好不是闺房,不然可有得尴尬了。
“真人……”
白九妤见我坐定,睫毛一抬便欲说话。
“叫我于乘风,别作践了真人这一称谓。”我打断了白九妤的话。虽然自己修习了观气法术,但是自己并未出家,再者自己目前的这点道行似乎还配不上真人这一称呼。
“此处没有旁人,九妤就逾礼一回,还喊您大哥哥。”白九妤笑颜如花,两只凝水美眸盯的我好不别扭,一声大哥哥更是叫的我头皮发麻。
“白族长,我好象……好,不知道白族长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我本来想说我比你小不少,你喊我大哥不合适,想了想还是算了,女人一般都喜欢别人说她小,我在此时谈论年纪似乎有点败兴。
“大哥哥,你就不要再瞒九妤了,你虽然换了装束,改了言语,但是你改不了你的容貌,掩不了你的举止。”白九妤乘坐的木制轮椅言语之间向我移近了数尺,一张倾城娇容距我不足三尺,看的我内心一悸。
“白族长这话怎么说的,我真的不是乘风道人。”我抬手辩白着。尽管我不知道乘风道人和眼前的大美人是什么关系,但是看这情形好象并不简单。
“大哥哥莫再遮掩。清晨楼前人多眼众,大哥哥不承认也就罢了。而先前薄宴之上,我刻意留心,大哥哥不但也对杯中之物了无意趣,甚至连使用竹箸的姿态都一如往昔。”白九妤死活就认准了我就是乘风道人,说的我有口难辩。
“我用筷子一直就是那么难看的……”我试图辩解。难道乘风道人当年跟她有感情纠葛,吃完拍屁股跑了?再一想又不对,乘风道人当年是为了救徐昭佩才深入昆仑的,往返不过数日,他哪有那心情和工夫再招惹别的女人!
“大哥哥莫非见九妤肢体痼疾方出此言?”白九妤见我死不承认,泪眼悲声竟然想哭。
“那个,有些事情我想不起来了,你可以提醒提醒我,说不定我能记起点什么?”我一看大事不好,赶忙出言哄住她,顺便探探她的底。
“九妤失态,大哥哥莫要见怪。”白九妤见我间接承认了自己是乘风道人,瞬时转悲为喜,接着一愣“想必九妤如今的相貌大哥哥未曾见过,大哥哥可还记得她……”
白九妤以袖掩面,再次放下之时美人不见了,轮椅之上斜坐着一个十岁光景的女童,粉雕玉琢,头上扎着两只马尾小辫,模样很是喜人。
“这是你?”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大变活人,我着实吃惊不小。不过对于眼前的小女孩倒是有几分眼熟。
“大哥哥还没想起吗?”轮椅之上的女孩略显激动,长袖再起。“你总该记得它?”
“哎呀,我草。”我习惯性的冒出一句粗话,惊的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原来这个白九妤情急之下竟然现出了原形,一只银色白狐趴卧在轮椅之上,吓的我大惊失色。
“你果真不是他。”白九妤幻回人形,摇头叹气,神态萧索。我刚才的大呼小叫的确很是丢人,哪里有半点乘风道人的洒脱飘逸。
“小辫子,你说的他是谁啊?”我斜望着眼前的白九妤笑谑道。俗话说‘治乱世用重典,治痼疾下猛药。’到今天我看可以再加上一句了。“治失忆猛吓唬!”
先前被她猛然间的一顿惊吓,使我隐约回忆起了当年的一些情节。当年乘风道人在赶赴昆仑的途中,曾经在此处停留过,而这个白九妤当年曾经为乘风道人带过路,因而彼此熟识。小辫子则是乘风道人当年对她的昵称。
“大哥哥你终于记起我了?”白九妤面露喜色。
“小辫子没了,尾巴倒多了。”我点头跟她开着玩笑,刚才白九妤变回原形时,我恍惚看见她有不少修长的灵尾,而当年它却只有三条。
原来乘风道人路引之上涂山残裔指的就是她们这些涂山灵狐。而十二甲子尾为三指的则是当年为他引路的三尾灵狐白九妤。涂山灵狐一词最早见于《吕氏春秋》,相传当年大禹治水途径涂山,偶遇九尾灵狐‘女娇’,因其美貌贤淑,娶其为妻因而延下涂山一族。由于大禹为夏朝天子,贵为五爪金龙命数,因而虽然与异类狐女结为夫妇,但其子孙后代出生之后即可幻化人身,并可在人身与狐形之中随意变幻。不过涂山灵狐因为血脉之中已经搀杂了人类精血,灵气已杂,故此被同类所不容,无奈之下求之大禹,大禹则趁九洲未定之时在昆仑山为其辟下一处繁衍之所,并布下护佑阵法,正是这个护佑阵法使得乘风道人在其上空施不得御气风行诀,无奈之下步行而过。
“大哥哥,真的是你吗?”白九妤一双美目紧盯着我,好似生怕我再次忘记什么。
“小辫子,我并不想骗你,其实当年的乘风道人真的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重生之后的他。”我实事求是的跟白九妤说明原委。
“我明白了,你们修道之人终究还是人类,不管道法多厉害也不可能千年不死,不过你们却可以使自己死后灵识不灭再世为人,我说的对吗大哥哥?”白九妤身为涂山一族的族长,不但美貌绝伦,机智更是过人。
我点头默认。“可惜你不会本门观气之术,不然你一定会发现我的道法修为和当年的乘风道人根本就是天壤之别。”当日大闹派出所时,明惠秃驴也曾对我说过“三窍混沌,紫灵未归”之类的话。
“只要你还记得我就足够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希望能够再见到你。上天垂怜九妤,有生之年终于偿了我这个心愿。”白九妤双手合十冲我深深一楫“大哥哥,当年蒙您传授聚气之法,九妤方能聚灵气而冲玄关,得以苟活至今。大恩不言谢,请受九妤一拜。”白九妤说着在轮椅之上弯腰躬身冲我施了一礼。
我起身上前准备扶着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伸手,因为她拜的并不是我。“别这样小辫子,对了你这是怎么了?”我手指轮椅问道。当年乘风道人遇到白九妤时,她还是个小姑娘模样,蹦跳着在前面给他引路,腿脚很是灵便。
“说来话长,大哥哥你喝茶。”
白九妤自轮椅之上伸出手,提起桌上的玉壶给我斟了一杯茶水“我涂山一族男子为黑,女子为白。先祖虽然血统尊贵却并非狐身,因而本族男子只能止步于三尾,而女子最多则可达至九尾之数,然灵狐增尾犹如凡人度劫,动辄天雷即至,先祖为我们布下的护佑阵法也卫护不了。因而女子者亡于四五尾者居多,而我蒙大哥哥私授聚气之法,千百年来修行不止,已齐八尾之数。本待一举冲破玄关,携众人重回故里,可惜冲关之日无人护佑,为余雷击中,残了脊骨行走不得,屈指算来已经四百多年了。”白九妤柔声娓娓,神情怏怏。
“功亏一篑着实可惜。”听到此处,我不禁黯然叹气。世上之事少有十全十美者,美玉有瑕,宝剑蒙尘,总有不尽人意之处。
“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方法?”虽然明知道眼前的美女并非人类,但是如此赏心悦目的美人却是个瘫子,这实在令人不太好接受。
“哎~三叔当初设计困住你们其实也是为此。本族人丁单薄,真可谓屈指可数。千百年来九尾灵狐从未出现过,本来一干众人满心希望我可以冲破玄关齐了那九尾之数。奈何最终还是镜中花水里月,可望而不可及。”白九妤再次伸手提向茶壶,我摇头示意茶水未饮,她这才收手说了下去“而先祖亦曾立下祖训,若族人之中没有九尾者,则不可回归涂山。眼见度劫之日又近,我如今这般模样,自然是凶多吉少。恰巧此时你们三人行至此地,三叔便设计困住你们,抓了那位姑娘让我附身其上,天谴之日令其代死。”
“哦,你那位三叔法术倒也厉害。”我冷笑着说了一句。怪不得那个黑三常困住我们之后念叨着我俩没用呢,弄了半天是这么回事。
“三叔虽然只有三尾,但迷幻困敌之术却是炉火纯青,你当年见了他还皱眉呢!”白九妤嫣然一笑“三叔虽然诚心为我,但是我涂山一族向来懂仪重礼,如此损人利己之事,我是万万不做的,因而我将那位姑娘送了出来,恰逢你的那位朋友冲我们抛掷火器……”
“你下一次度劫什么时候?”我插嘴问道。白九妤如此品行,我自然想到能否做点什么补偿她一下。古酒虽然酒精少,但是还是开始上头了。
白九妤微闭双目,沉吟片刻“甲申年 甲戌月 甲戌日 亥时。”
我大体一算,也就是明年的重阳节那天,距今还有不到一年。
“小辫子,我到时候来给你护法怎么样?”酒绝对不是好东西,换做平时这话我是不肯说的,不过现在话一说出口我也后悔了,赶忙补上一句“前提是我得先过了那紫气玄关。”
我话一出口,白九妤面露喜色,急忙离开轮椅下拜于地“尚得大哥哥庇护,使得众族人可以离此寒冷之地,九妤当结草衔环,以报厚恩。”
我脸皮一热,赶忙上去给她抱上了轮椅,无心之间的近距离接触,一股兰草香气直冲鼻息,体重气味都和人类一样,可是偏偏她却并不是人,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牛皮吹下了,以后可怎么收场啊。办不好,恐怕连我都得折进去,办好了,她万一真给我来个结草衔环我更完了。
“那个,小辫子,我出去看看我朋友……”我实在没勇气再跟她单独接触,找了个蹩脚的借口逃也似的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