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伤心耽搁了脚程,待她跟随北上寻找她的禁军回到安州见到安抚使张保义时,萧子申、帝九重等人早已带着昏迷的展平快马加鞭离开,只留书月盈,若回来了,让她待在安州,或小心入京。
月盈也没有想到只短短几日,展平竟就从威赫当世的绝代高手,矍铄之态,真正步入了“暮年”。他没有伤在战场上,却伤在了心里,也是难得的重情重义之辈,一时更为敬佩。
萧子申等人不等她返回就全部疾速入京,看来展平的身体状况极其不妙。
若没有最新的消息,月盈为了减少麻烦,本想就待在安抚使府。可现在不行,她必须要将度无翼与明王大藏功秘笈等消息尽快传给三教,迟则恐变,交给他人又不放心,只好启程东去,一路上小心些便是。
萧子申等人带着展平回京已有两日,所有人都尽力了,可展平仍没有半点起色,除了有两次短暂的清醒,一直都处于昏迷中,汤药难进。
眼看着展平时日无多,帝九恒已命礼部准备后事。展平护卫太祖皇帝多年,又是功勋卓著的开国元老,加之威望极高,无论江湖或庙堂,自然轻视不得。
现在虽有血霜天星,可却不适合展平!
自帝九恒到开宝宋皇后、李太后、帝九祯等,每日都到英国公府探望。朝中公卿大臣亦是络绎不绝。而现在不大过问政事的帝九重与帝九诏兄弟,则守在了英国公府里,只希望能与醒来的展平再说一说话,这个看着他们长大、陪伴了他们多年的老人。
萧子申、卫尘泱、卫子师等晚辈也搬到了英国公府,等着送展平最后一程。
来看望展平的王守训、石衔戎与李嗣勋少不得老泪纵横,他们年长展平不少,修为也不及,没想到却是展平将走在他们前面。
展平一直跟在帝皇尊身边,王守训等经天纬地出身之人,算是首批前来效命的,众人接触的多,又是创业艰难时期的生死之交,感情自然深厚。
认真说起来,展平虽小了不少,却是最先跟随帝皇尊之人,王守训等人都是后来投效的,只因展平只做护卫,所以缺乏指挥大军作战的军功,才有官爵不及。
王守训几人年事已高,未免再出现展平这般的情况,东宫元化父子都小心的守在展平屋子内外,生怕谁又出了意外。
开国功勋,尤其是王守训他们这一代的,只有这三人了,就是展平、曹剑南、卓云相这一代的后辈,大多都已花甲、古稀之年,也已走了不少,剩下的也是大赵之宝。
之后大赵的重担,就要落在裴伯殊、曹少游他们这一代人身上了。
第三日,符思言带着魏王、秦王二府的众多帝家孩子来看望展平。
符思言又一次为展平把脉后,帝九诏见她神色不好,心里一叹,道:“思言,真的半点希望也没有了吗?”
符思言摇了摇头,道:“四哥,展叔叔非是内伤,武功再高有什么用!连老观主也没有法子,我不过多此一举罢了。展叔叔气血已衰,又失了活心,恐怕……就是这两日了!”
符思言之语一出,东宫蝶溪、卫子师、小晚及展平的儿媳妇已哭了起来,连帝九重、萧子申等人的眼睛也红了。
与帝九重、帝九诏子女站在一起的展昭,亦是热泪盈眶。展平之子阵亡时,展昭尚不知事,展平虽许多时候陪着帝九诏在外,展昭后来又去了经天纬地,但总是尽心尽力的尽了祖责、父任。
展平子孙只此一人,岂能少了疼爱,祖孙亲情,自非常人能比。
众人看着白发散乱、血色全失、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的展平,再也不能将他与之前那雄姿英发、傲视天下的武林第一高手英国公联系在一起。
众人又似往常一般不时呼唤展平,只望他能醒来,可终究没有回应。
符思言带着两府孩子离开后,众人正准备到外间去歇一歇,转身的帝九诏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展平,没想到却见被子外的手指动了动,急忙转身半跪在展平床前,握住展平的老手,唤了几声:“展叔叔!”
展平缓缓睁开浑浊的老眼,随着视线逐渐清晰,见帝九重、帝九诏、萧子申等人都在床前,忙挣扎着欲起身对三人行礼,帝九诏忙轻轻的扶了展平躺回去,流泪道:“展叔叔,你病了,就歇着吧!”
昔日雄威赫赫的英国公展平竟几日衰暮至此,帝九重亦是热泪夺眶而出,上前拉住展平之手,刚唤了声:“展叔叔!”已是难忍泣音。
展平瞬间也淌下泪来,随之颤抖着双手反握住帝九重与帝九诏,又唤了声五殿下,请萧子申靠前,才有气无力道:“展平罪该万死,对不起先帝,也对不起众位殿下,既没能护住先帝,又竟因此害几位殿下失了帝位,罪臣失职,愧对殿下,愧对先帝!”说着,眼泪只见不停。
帝九重众人见展平竟自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还把帝九重兄弟未登九五之事也算上,一时无不心疼这位老人,又是抽泣之声四起。
没想到直到此时,展平的心事仍这般重,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越发不可收拾,看来怕真如符思言所说,已失了活心。
东宫元化父子上前为展平把脉后,手一颤,东宫元化随之紧握展平之手,道:“国公爷,你的病不轻,年纪大了,恢复得慢,怕是要养许多时候。”说着,就让东宫文略去为展平煎药。
东宫元化手颤轻微,反应也快,但展平何等修为,虽是六识大减,也察觉了出来。
展平谢了为他擦去眼泪的帝九诏后,也不表现出来,只对东宫元化道:“那就先谢过老观主了,待我身子养好了,再备酒致谢。”
展平本来还想再与众人说说话,没想到眼皮一沉,竟无知无觉的又睡了过去。帝九重等人唤了片刻,见展平没有反应,只好放弃。
东宫文略端了药来,又只好似往常一般缓缓喂了,半碗药也不知喂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