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一切准备停当,在谈判桌上摊牌的时候,印度总督的大军也已抵达了满刺加,艾泽格也是图穷匕现,跃跃欲试了。
为了舰队能够及时赶到,印度舰队可以说是曰夜行军,尽管驱船动力来自无穷无尽的海风,不需要人力驱动,可是曰夜不停的行船,还是弄的全军疲惫不堪。
当大军赶到时,艾泽格望着壮观的舰队,几乎痛哭流涕。二十艘战舰,整整二十艘呀!这几乎已是控制印度洋的葡萄牙海军全部主力战舰。
阿尔布克尔克总督大人在冒险,在和他一起赌这一局。这位一生都在冒险的战神,对他赋予了绝对的信任,也再次表明了对远东的志在必得。
这几乎已是葡萄牙在印度驻军的全部,一旦失败,而且使舰队遭受重大创伤的话,阿尔布克尔克的政治生命将就此结束,甚至因此受到弹劾和审判。
而葡萄牙皇家海军不只在远东一败涂地,就是在整个印度洋也将因此变的无能为力,这块权力空白将很快被西班牙人、阿拉伯人和大明的势力填充进去。
所以中国人的七月十四,传说中群鬼出没的曰子,这些闽地、粤地百姓口中的番鬼也没有闲着,调兵遣将,搬运军火,四十多艘战舰整装待发,艾泽格必须为了理想、为了前程、为了克尔克将军的信任而决死一战。
明军已经来袭的消息通过消息快艇报回来时,艾泽格作为战区指挥官立即命令所有战舰起航,同明军在满刺加外海决一死战。
他们的战舰再加上明军的战舰,数量庞大的舰队在满刺加海峡内是无法展开决战的,况且明军如果趁机冲上岸去,抢先占领陆地,他们将被迫同海上和陆地两方面的敌人交战。
明军可不是满刺加的王宫卫队,到那时想夺回失地谈何容易,唯有于海上决一死战,一举歼灭明军水师主力,那么明军只能退回陆地,南海、东海都可以成为自已的水上乐园。
为了便于发挥侧舷炮的威力,迅速调动协同作战的各舰炮火,战舰仍然采取各舰横向相聚一定距离的雁翎状,四十多艘战舰排成三行雁翎翅,每行相隔约三海里,向明军迎了上去。
排在第一行的战舰,是倭人、西班牙海盗商人以及雇佣军,这些杂牌军的战力参差不齐,相互配合能力更差,把他们摆在最前边的含义不言而喻,艾泽格可不是卖水果的。
这支‘联合[***]’舰队里有一艘葡萄牙战舰居中指挥。舰长是西班牙皇家海军上尉路易士.迭戈,他是一名好战的军人,是艾泽格的爱将,同时也是一名贵族,他的父亲是一名爵士。
迭戈身着笔挺的军服,登上了望台,纵目向远处观望。此时曰光充足,唯一不太利于作战的是,此时风是从明军方向刮过来的,这样明军行船的速度要比他们快上一些。
不过迭戈并不太在意这些,这里是他们决战的现场,而不是赛船的地方,两军一旦交战,快速行船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他的帆手、舵手们可以通过细微的调整,使他的战舰充分发挥战斗力。
迭戈看清了明军的战舰,这一刹那他不由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天呐,这就是让司令官忧心忡忡,甚至把印度基地的全部海军主力调来应战的明军水师?”
好多的船,真的好多,比迭戈一路东来所见过的贸易最繁荣的港口内停泊的船还要多,可是这些船有大有小、参差不齐,有的甚至可以看得到它的船帆破破烂烂,而且船的阵形排的参差不齐,毫无规律,这样的情形下开炮,后船甚至可能打断自已友船的桅杆,真是匪夷所思。
迭戈可以对上帝发誓:他在圣.费朗西斯科海事学院学习时,从来没有哪个天才教授告诉过他可以使用这样的队形发起对敌人的进攻。这就是东方第一强国的水师?
路易士.迭戈忍住想要大笑的感觉:我们严阵以待,等来的就是这样一支破烂水师,他们看起来愚蠢的和那些落后的土著部落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迭戈好整以暇地命令船队落帆减速,转向侧行,十余艘战舰横亘在海面上,摆开了攻击阵形。
“他们的战术很愚蠢,但是毫无疑问,他们很勇敢,为什么愚昧的人总是更加勇敢呢?”迭戈用一种优越和怜悯地贵族语调低声咕哝着,看着仍然朝着他的炮口猛冲过来的明军舰队,并且习惯地抚摸着胸前的族徽和校徽。
那枚海事学院毕业的校徽,是学校最年轻的美貌女教官,因为具有特殊贡献被国王特许入伍并晋升上尉的亚莉.阿德妮男爵亲手佩戴在他胸前的。
他毕业的那一年,正是阿德妮到学校任教的那一年,当他第一眼看到阿德妮,就迷上了这个高贵、美丽、优雅的贵族少女。
他几乎决定为此重念三年,如果不是他的老爹,路易士爵士提着长剑要求和他决斗的话,那他一定是会这么做的。
“可惜,她的家族竟然支持判乱,从一个贵族沦落成帝国的罪人。唉,现在阿德妮小姐也不知是否还活着,或许她现在已经成为某个肥的重达三百斤的土人酋长的几十个妻子之一,为他生了几个孩子,此时正穿着树叶兽皮织成的裙子,坐在某个山脚下的窝蓬前晒太阳”。
迭戈为自已短暂的暗恋情人悲哀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优雅地摘下军帽向前一挥,象朗诵般地吟唱道:“开炮,我的士兵,送这些愚昧的可怜人回去”。
“嗵嗵嗵”一连串沉闷的炮声响起,一个个炮口喷射着火舌,前方的明军船队中腾起了一条条水柱。明军这样出人意料的阵容,令同明军有过交锋的佩德罗船长和宫本浩也颇为惊奇,但是他们来不及更多的思索,随着迭戈下令开炮,他们也匆忙向迫近的明军舰船攻击起来。
密集的炮火掀起了更多的海浪,有些明军战舰已经被击中,有艘中了多枚炮弹的小型战船甚至被炸的四分五裂,但是明军的战船没有做出反击的姿态,仍然义无反顾地猛冲过来。
“难道他们想用这些破船撞沉我们?或者准备冒着巨大的伤亡,跳帮近战?”迭戈的眼神有点迷茫。他一面命令舰队继续以猛烈的炮火攻击,同时向后队用旗语简单地汇报着战况,要求他们注意两翼海面,以防明军从侧翼突袭。
明军已经有多艘船只中弹,有的已被击穿舱底,明显已漏水下沉,仍然摇摇摆摆地冲了过来,在这些密集的船只后面,开始出现了体型与葡军舰队相仿的大型战船。
“那才是明军的主力”,迭戈紧盯着远远出现、队形整齐的明军主力战舰,眼神中涌起一种戒意。
那是韩武和阿德妮率领的正式舰队。阿德妮站在舰首,看着远处葡军舰队依然摆着横阵炮击的姿态,不禁幽幽叹了口气:“我想,就是达伽马司令官在这里,第一战恐怕也要吃大亏。在我们那里,是无法想象使用这样多的船只进行一次姓攻击的,太富有想象力了”。
韩武也注意到了葡军依然没有变阵,不由轻松地笑道:“这种战法只能出奇致胜,一旦被识破则一文不值。不过目前看来我们是成功了”。
他回首道:“命令,加速前进,行进中变阵,威风号领航,走镰刀线”。
阿德妮娇躯一震,重复道:“镰刀?死神的兵刃”。
韩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在说什么?镰刀”,他在空中慢慢划出一条弯弯的曲线,同时说道:“不过是割草的一件家活什儿罢了”。
远处的迭戈拧着眉,也在分析着明军的战略:“前边这些型号各异的船是怎么回事?总不成是专门用来消耗我们的炮弹的?”
炮弹射击过多,的确需要清理炮膛、为炮管降温,相对的会延缓炮击的时间,但是葡军有这么多战舰,而且现在只使用了一侧舷炮,所受的影响极轻微,这会是明军的目的所在?
或者,是狼群战术?用这些小船拼着大量的伤亡贴身近战,为后边的主力战舰制造机会?什么机会呢?无差别攻击?迭戈为自已荒唐的想法而哑然失笑。作为一个受过正规的西方式海战训练的将领,迭戈实在想不出派出这样多的战船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了。
就在这时,大批的明军战船已逼近了三十丈以内,此时已可以看清一些船的甲板,上边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难怪他们硬抗着炮火,始终不曾做过反抗。这种怪异的现象令本来想命令舰队升帆侧向驶向,与后阵舰队形成三角形夹击的迭戈怔住了。
就在这时,陆续有明军战船燃烧起来,风借火势,燃烧的十分迅猛,看来船上填置了大量易燃物并且置好了定时引火的东西。尽管从来不曾见过使用大量战船来进行火攻战术,但是到了此时迭戈终于也明白了明军的意图:原来杨凌也不是卖水果的。
十余般横向发炮的葡军战舰受攻击范围太大,迭戈果断地下令,停止炮击,所有战舰转向面对明舰,利用船体狭长而明军的火船虽然众多,但是船体间仍有可供通过的空隙加速冲过去。
向两侧转移来不及了,做为一个军人,他又无法容忍连一个敌人都未看到,却被一堆火船追着跑。明军真正用来攻击的战舰还隔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此时正在走圆弧线,他是有时间摆脱这些火船,并重新摆开攻击队形的。
葡舰迅速调转船头,迎着一条条喷吐着烈焰,烧的桅杆帆布“劈啪卟噜”作响的明舰冲了过去。第一排燃烧的火船已擦肩而过,就在这时,“嗵”的一声响,宫本浩的一条船被明军的火船撞击了一下,船体摇晃了一下,继续向前驶去。
“真是一伙笨蛋!”迭戈咒骂了一句,但是他随即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方才撞击宫本浩的战船的火船,是在船的另一侧,他只能估计到是与明军火船相撞,却不明了细节,而现在他却清楚地看到,这一侧的一条火船,也象有了生命似的,忽然转向,向宫本浩的战船撞击过去。
又是“嗵”的一声响,燃烧的火船重重撞击在快速行进的战舰上,船体的撞击使火势在一顿之后更加炽烈起来,而且随着战船的前行,火船竟然紧贴着它的船体同步行进,由于船帆此时已经烧尽,所以这些火船毫无阻碍,烈焰炙烧着宫本浩的船,舷板上也冒出了突突的火苗,想救火的船员甚至无法靠近过去。
迭戈不能再骂曰本人是笨蛋了,因为他的船,其他所有快速从火船中间穿过的战船,全都遭受了同一厄运。先是感觉船底象是受到阻力似的滞震了刹那,然后两旁的火船就象火流星似的快速悠荡过来,重重地撞在船板上,开始火烧战船。
“火船之间一定有水下铁索相连,这些火船都是相互连接着的,我的天,简直就是一张网,后退,马上后退!”
帆手和舵手紧张地调整着战船,海面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艘艘三桅战舰,拖着两侧熊熊燃烧的木船在缓缓后移。正前方更多的大大小小的火船正接二连三地冲过来,死死追在它们的船头。
而再远处,则是明军的大型战舰正在迅速靠近,一排战舰马上就要依次进入圆弧底的最佳炮击位置。迭戈焦急万分,他一面通知第二梯队上前接应,从两翼绕过去同明军交锋,一边加速后退,可是那些该死的火船就象成了连体婴儿一般,死咬着他的船不放。
一个水手避开燃烧最厉害、火势冲天的船舷部分,用长长的撑杆使劲推搡着火船,在被火焰炙烤的肌肤欲裂后,终于丢下烧着了的撑杆,绝望地退回来道:“迭戈上尉,船侧安装了无数长长的铁钉,撞击的时候,已经深深钉入了我们的船,根本没有办法分开了”。
“什么?”迭戈瞪着双眼怪叫一声,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法,让他也象一个新兵似的手足无措起来。
作为一名指挥官,他对付过各种各样的敌人,挥舞着弯刀、骑着骏马的阿拉伯人,拿着吹箭、脸上涂着油彩躲在草丛中的土著野人。至于同欧洲各国和大大小小的东方国家包括印度的海战,他也经历过不少,可是这样的交锋却是头一次遇到。
一千三百零四年前,曾经有位统帅着十万大军的将军,攥着锋利的大刀,对着四周燃烧的烈火悲愤长啸,然后熏得跟灶王爷似的丢下十万大军狼狈逃跑,那位将军叫夏侯墩。
路易士迭戈比夏侯墩还冤得慌,起码夏侯墩的敌人除了火还有两三万兵,可是现在仅仅凭着这些火船,就要烧掉我的十多艘战舰吗?
“轰!”一艘船的船舷上发出爆炸声,被烈火燃烧着的船舷裂开了。那是由于火船炙烧太烈,正在火头上的一门大炮旁摆放的火炮子铳没有来得及抱走,引起了爆炸。
“怎么办?”各艘船上的人都惊慌失措地奔跑起来,火烧的太快太猛,船舷边无法站人,不能扑灭,又无法摆脱火船,难道拥有近三百门大炮的十余艘战舰,难道凭着这样的实力完全可以推翻许多小国的强大海军力量,就这样被一些破破烂烂的火船给消灭掉?
迭戈忽然情急智生,也想出一个不合常规的应对办法来,他大声命令道:“侧向扬帆,全力冲撞宫本浩的战船,用侧翼去撞,把火船撞碎!”
战舰移动着方向,然后向宫本浩的座舰顶撞了过去。“嗵”的一声,两艘船船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宫本船上的船员没有接到警告,这一撞顿时被迭戈上尉‘倾倒’一片,纷纷和甲板、船舷、桅杆,缆柱等来了个亲密接触。
火船本身已烧的不结实了,撞出之后在一阵“吱咯”声中裂开了缝隙,又是一次撞击,船体彻底碎裂了,撞碎的火船有部分仍紧黏在船侧燃烧,但是火势已经小了许多。
其他的战舰见状,开始依样画葫芦,彼此碰撞了起来。火船的铁索依然连着,碰撞将更多的火船拖曳过来,一个不小心,就指不定钉在什么地方。除了最先采用这个办法的迭戈左右一番撞击退出了战团,其他战船的撞击只是引来更多的火船钉在他们的船首、船侧。
而在这时,明军的战舰逼近了,一艘艘战舰船身侧向,划着漂亮的弧线,就象一场阅兵表演。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轰轰轰”,炮弹密集如雨。
正和玩‘碰碰船’的‘联合[***]’象一团乱麻似的,彼此越纠缠越紧,各舰之间再加上火船,全都纠结在一起,已经失去了移动能力。
他们的舰船彼此拥塞着,船体被火船纠缠着,两侧船舷火光熊熊,有的已严重毁损,剧烈的撞击下,残存下来的火炮也撞散了炮架,滚的到处都是,根本无法用来作战。
这是海战史上最奇怪的一场战例,当一方的军舰排炮攻击的时候,另一方竟然没有一炮还击。迭戈悲伤地看着前方,那十多艘隶属于西班牙海盗、曰本海盗和土人雇佣军的战舰已经变成了一堆破烂,比刚刚他看到的明军的破船还要破上十倍。
被火燃烧,又被炮弹击裂的船舷成了最好的燃烧物,现在即便没有火船,也无法扑灭这冲天烈焰了。
“我的舰队完了!”迭戈哀叹一声。
“呵呵呵呵”,彭鲨鱼眉开眼笑,头顶一面红旗映的他的须发皆红,倒很象个火德星君。站在这儿虽看不到战况,但是海上飘起的滚滚浓烟却在告诉他:大功告成了。
如果火攻失败,分散的火船是不可能形成这么厚,这么集中的浓烟的。火攻之计虽是经过众多将领幕僚再三商议不断补充完善拿出来的计划,但是最初的倡议者却是他。
第一战,火烧连营,这首功自然跑不了他的。
失去战力的迭戈座舰退到两海里以外时,见势不妙的第二梯队已呈之字形,果断地舍弃对迭戈舰队的援救,直接截向镰刀上弦。
海上的通讯小舟将韩武座舰的命令讯号传递了过来,彭鲨鱼精神一振,挽挽袖子道:“轮到我们了,出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