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倦眨了眨眼睛,拉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低声道:“去了去了,我昨晚接到你微信的时候,还挺诧异的。你平时都不用这些软件,怎么突然联系我去小诸古楼查藏书?”“只是突然想到罢了。”胡茄淡淡道。花倦摸了摸后脑勺,奇怪道:“你不说小诸古楼,我根本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地方。你不晓得看守古楼的诸葛氏有多难搞……”说着说着,花倦就长长叹了口气。黄西空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竖起耳朵听他们俩闲聊,见花倦说到一半又跑题,插话问道:“这小诸古楼是什么地方?”两人齐齐回头,胡茄单手撑在身下的坐垫上,思索了片刻,神色平和地为他解惑:“小诸古楼是一处古建筑,据传已经有八百年历史,为洛城诸葛氏一族所建。”“洛城诸葛氏?”黄西空抬眉轻吟,语气顿了顿。花倦见状,浅笑着问道:“难道黄先生曾听说过诸葛一族?”“嗯。”黄西空颔首,若有所思道,“就是不确定,我所知道的和你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诸葛氏。”黄西空见他们对此感兴趣,索性将他所知的诸葛氏一族浅浅说了些。他所知道的,并非洛城诸葛氏,当年诸葛氏在晋国是十分出名的术师一族,发迹于汉水边的襄原地区。诸葛氏与其他捉鬼降妖的术师道士不太一样,他们一族擅观测天象变化,且祖上传下来一门极为罕见的风水术,所以诸葛氏历来都是晋国皇室的座上宾,主要担任国师一职。晋国前十多位帝王所埋葬的初代晋国帝王墓址,便是由襄原诸葛氏所选,集齐天下能工巧匠所建。“那后来了?”花倦追问道。黄西空垂眸沉默了许久,缓缓道:“你们应该知道,晋国最后三位帝王并没有葬在晋国初代帝王墓……”“嗯,这个之前听你提过。”胡茄十分不解,“这和诸葛氏有关?”黄西空点头道:“诸葛氏一族天赋卓绝,个个都有经世之才,只是他们一族有个很明显的弱点。”“一脉单传。”黄西空将空掉的纸盒放在垃圾桶里,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指,慢条斯理道,“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他们诸葛一族,一代只有一个孩子。”“而传到晋国第十六位帝王在位时,还是皇孙的陈柯武,与当时的国师之孙关系不睦,但当时两人年岁小,其他人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以致后来宫人不知他们二人何时闯进了正在修建的帝星台……”“后来帝星台不知因何缘故倒塌,国师之孙被压在废墟之下,而陈柯武则是被现场的官员及时发现,捡回了一条命。”“陈柯武那时说他没见过国师之孙,宫人也不知那孩子被压在废墟之下,导致错过了最佳施救时间,国师之孙被压在废墟之下,直到第二天才死去。”诸葛氏痛失唯一的血脉,且用秘术回溯当日之事,揭穿了陈柯武的谎言。只是帝王本就是九五之尊,岂会为一个枉死的术师之孙赔命。陈柯武的祖父包庇了他的罪行,并以诸葛氏全族性命相挟,令诸葛氏不得将事情真相宣之于众。诸葛氏为晋国皇室鞠躬尽瘁,最终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彻底对皇族心寒。死去的那个小诸葛之父,在几年后以性命为代价,将晋国初代帝王墓封死,而前国师老诸葛则带着剩下的族人归隐山林。从那之后,晋国初代帝王墓就再无人能打开,晋国的后三位帝王寻遍天下能人异士,也是毫无办法,最终只能另选帝墓之址。花倦震惊道:“那诸葛氏岂不是……”黄西空单手托腮道:“按理来说,襄原诸葛氏一脉血脉早就断绝。我对这一族的了解,皆是从当年师长那里听到的。”“不过,我老师当年曾说,天无绝人之路。诸葛氏一族本就是以凡人之躯窥探天命,但究其根本却是为护佑天下万民。”“一脉单传是他们一族的宿命,但诸葛一族也算功德无量,后来应该是另有奇遇,不然以老国师的脾气,也不会真什么都不做,就带着族人归隐。”“我老师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诸葛一族的血脉可能并未断绝。”“只是这个结论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花倦看向胡茄,摸着下巴道:“我觉得洛城这个诸葛氏,真的有可能就是千年前那个襄原诸葛氏。”胡茄回想了一下,缓声道:“我小时候随师父去过小诸古楼,古楼后有一片碑林,碑林里好像有一块碑上刻字有襄原二字。”花倦挠了挠脑门,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见解:“我昨晚是第一次去小诸古楼,也是第一次和诸葛氏打交道,他们古楼内有一层藏书是关于族史的,不外借,也不让人看。”“不过我昨天找守楼的小子问了一下,为啥他们姓诸葛,藏书楼却叫小诸。”“那小子跟我说,他们祖上原本是姓诸葛的,但因为得罪了皇族,为了避祸就改了诸姓。后来过了几百年,改朝换代了好几次,他们觉得不会再被报复,才把姓氏又改了回来。”“只是古楼是八百年前的古建筑,上面的字也是老祖题的,即使后面数百年因为各种原因多次翻修改建,他们也没再改古楼的名字。”黄西空若有所思:“以后有机会,我去看看。”这事儿先掀过,他扭头看着胡茄与花倦:“所以去小诸古楼,是为了何事?”胡茄道:“只是想让他查一些古籍。”花倦点点头道:“小诸古楼除了神秘的诸葛一族外,剩下的也就只有那栋八百年古楼和一整楼的藏书了。”“里面收藏了很多孤本古籍,尤其是关于玄门道术,很多宗门不外传的秘术,他们那里可能都有。还有很多已经失传的秘术,甚至包括一些被称之为旁门左道的邪术书籍,他们也有。”“我们碰到的这几个案子,多多少少都和你拓印的那份图案相关,所以胡茄就让我去古楼碰碰运气。”花倦将丢在落地窗边的背包拉过来,一脸兴奋道:“你还真别说,我还真找到了一些资料。只是那死小子非说古楼的书不可外借,不能复印,也不能拍照,我只能手抄……”胡茄掩唇笑了笑,他觉得花倦可能是进去的时候得罪了守楼的小诸葛,这明显是在整花倦。不可外借,不能复印,这两条都是真的。但拍照好像是可以。至少以前他师父去借书,就是拿手机拍了照,直接在小诸古楼外的那条街上打印店里直接打印的。但胡茄没有当面说这些,因为怕花倦当场发疯,所以只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花倦将资料念出来。花倦也是任劳任怨,早就习惯了和胡茄这般相处,将资料递给黄西空过了眼,靠在落地窗上与胡茄说道:“我把截命牌和从绾绾那里拍的拓印图案照片给小诸葛看了眼。”“他思考了一会儿,也不是很确定,让我去小诸古楼四楼的丙丁两间书屋找找看。我最后在丁字间找到了一本书,叫《月酉阴术》。”黄西空低头看着花倦誊抄的《月酉阴术》,大概过了一刻钟,他忽然抬头道:“这本书……我似乎看过。”“不过之前不是叫这个名字吧,好像叫什么《甲阴秘术》,在千年前是一本民间的杂书。只不过后来被列为禁书,所有的书都被焚毁。”“当时我还未参加科考,也就十来岁,看到书舍有,就买了一本,后来发布了禁令后,那书被家中长辈烧了。”“这本《月酉阴术》记录的比那本要更详细一些,多了很多细节东西。”黄西空看着纸上手绘的图案,确实与墓里墙壁棺椁等物体上的纹路高度相似。花倦见他说了不少,听得津津有味,随后补充道:“可惜的是,《月酉阴术》这本书是残本,记录的内容并不完整。”“小诸葛说,这套书应该是有三卷,但他们族中就只收录了第一卷,第二卷和第三卷应该当时就没能找到。”“这本书附了他们家老祖宗的一些笔记,也说是千年前的禁书,所以收录比较困难,这唯一的一卷,还是他们偶然所得,后来誊抄保存下来的。”花倦道:“我看了一下第一卷记录的几种秘术,怎么说呢……手段凶残,令人毛骨悚然。”绾绾已经吃完早餐,默默边吃边听,此刻洗了手后立刻冲到他们身边,伸手要去摸黄西空手里的手抄本。黄西空看她原地蹦?,始终摸不到书角,气得脸颊上的肉肉都鼓起来,不由失笑,将装订好的手抄本给了她。绾绾坐在软垫上,一目十行地看着《月酉阴术》,小眉头越皱越深。书中记录的第一种秘术,就与诡异图纹有关。被称之为“阴山混祭阵”。以兽血或人血画阵,此阵为祭阵,以献祭寿元性命来召唤恶灵。这个阵法最大的特点就是,一旦启动成功,在阵眼死亡之前,阵法辐射的范围内,所有活物皆会被吸干生命,包括草木鸟兽虫鱼。恶灵会杀死以阵法为中心,方圆百里的所有生灵。阵眼死亡后,恶灵便会消失。这个阴山混祭阵与几年前桓江县下的三起献祭案现场留下的图案有五六分相似。只是阴山混祭阵是召唤恶灵屠杀为目的,而桓江县的三起献祭案,皆只是夺去阵内生灵寿命和气运,并未出现恶灵。黄西空在绾绾头顶探头,看着她盯着手抄本上画得那个完整献祭阵法,支颐道:“桓江县的献祭阵,仿佛是阴山混祭阵的简化版。”“绾绾看出其他的东西了吗?”绾绾仰头看着黄西空的瘦削的下巴,还有含笑的眉眼,轻吟道:“这个阵法看起来像……”她挠了挠后脑勺,有点迟疑,所以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看法。“图案看起来,有那么点点眼熟。”绾绾比了比手指,手指点着眉心,一直在回想。直到几分钟后,她忽然拍着腿上的本子,大声道:“我想起来了,哥哥鳞片上的图案。”“嗯?”三人同时愣住,齐齐望向绾绾。“鳞片上的图案?”黄西空满头雾水。难道是夏之淮龙身本体的鳞片图案?绾绾看他眼神一变再变,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用黄西空问出口,她就道:“就是黄叔叔你想的那样哦。”绾绾从兜里摸了老半天,最后找出一个有些旧的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块堪比成年男子手掌般的青色鳞片。“就是这个。”绾绾没直接把龙鳞递给黄西空,主要是这龙鳞上依旧残留着强大的真龙之气,会伤到他的魂体。黄西空隔着一段距离,往盒子里看了看,但眼睛被淡青色的光芒瞬间刺伤,不得不阖眸往一旁躲开。即便如此,他的双眼也立时淌下血泪,无法睁开,看着极为吓人。绾绾见状,立刻将小盒子关上,果断往兜里一塞,不再拿出来。哥哥的鳞片对于还只是厉鬼的黄叔叔而言,还是太危险了。而黄西空却很平静,只是淡淡地靠在沙发上,用花倦递过来的手帕擦掉了脸上的血泪,紧紧闭着眼睛。绾绾担忧地趴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地说道:“黄叔叔,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你的伤害会那么大……”“没事儿。”黄西空用冰冷的右手盖着眼帘,勾着唇角道,“我其实还挺高兴的,本来以为与你联手对付陈柯武,胜算其实不是很大。”“但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是真的见识短浅。”绾绾年纪虽小,但身上藏着的好东西,可真是出人意料。就这一块鳞片,还没有拿出来,就能灼伤他的双目。他不敢想小丫头那个无底洞似的空间里,到底还有哪些神兵利器。确实不该小瞧了三岁半的小神仙。就算是个小团子,她也是真正的小仙女啊……黄西空这一刻才清楚认识到,仙与鬼的力量差别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