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行政官的回答向刘翰洋和周芸等人解答了那些巨型光球爆裂后形成的电磁漩涡所释放的无数个蝌蚪状物体与他们的关系,两者同属于玻尔兹曼大脑,只是文明程度不同而已,可两者有一个共同的属性,即都是介于生命与非生命体的另一种形态。
刘翰洋似乎思考得更深入一些,“介于生命与非生命体的另一种形态”究竟是什么?是他此刻深深的疑问。
“最高行政官,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刘翰洋说道。
“问,只要在我的解答范围内,都可以问。”
他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我们人类对生命与非生命体都有一定的研究,两者都是由物质构成的,就生物学的界定,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生命是由核酸和蛋白质等物质组成的分子体系,它具有不断繁殖后代以及对外界产生反应的能力。”
他缓了一口气后,接着说道:“而非生命体,我们一般称之为物质,仅仅是由原子构成,而原子是由互相作用的次原子粒子所组成,其中包括由质子和中子组成的原子核,以及许多电子组成的电子云,它们是无法繁殖后代和对外界产生反应能力的,请问,作为玻尔兹曼大脑或玻尔兹曼意识体的你们,究竟是什么?”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纠正你们人类一点的是,在宇宙尺度下,你们对生命和非生命体的认知仍然十分的粗浅和模糊,只有真正明白了两者的含义,你们才能理解我们究竟是什么了?”
停顿片刻后,他又继续说道:“如果按照你们的逻辑,生命与非生命体最大的区别在于能否进行繁殖后代和对外界产生反应能力,那么请你告诉我,元素是怎么起源的?”
“宇宙诞生于138亿年前的一场大爆炸,产生了大量的基本粒子,随着宇宙的不断膨胀,其辐射温度和物质密度不断降低,中子发生衰败或与质子结合产生了氢、氘(重氢)、氦和少量的锂,此后在大爆炸发生的2亿年,星云出现并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不断收缩、聚合,到达临界温度后就会发生氢核聚变,恒星就此诞生。”
刘翰洋越说越上头,似乎在向最高行政官展示他丰富的宇宙知识,他环视一圈,昂首道:“当恒星的内部进行氢核聚变时,会产生新的元素氦,如果该恒星的质量足够就会继续引发氦原子核的核聚变反应,产生新的元素碳和氧。”
他扫了最高行政官一眼,继续道:“如果恒星的质量更大就会引发碳元素核聚变,进而产生新的元素氖、钠、镁直至铁元素;如果恒星的质量大于9倍以上太阳质量,其核心超过了钱德拉塞卡极限,导致核心塌陷,最终引发超新星爆炸,继而产生新的元素金、银、铂、铱、锎等重元素。”
“按照你刚才的论断:生命与非生命体最大的区别在于能否进行繁殖后代,那么,你所阐述的元素产生的过程是否可以认为是非生命体的一系列繁衍?”
最高行政官的话令刘翰洋一时语塞,的确,恒星就像元素的超级加工和提炼工厂,从氢氦伊始直至金银等重金属元素的产生,某种意义上不就是元素即非生命体的一系列繁衍吗?
在此过程中,不同质量的恒星也会出现不同的生命周期,从白矮星、红巨星、超新星直至黑洞,不同的生命周期孕育出了不同的元素,而且,超大质量的恒星在核心塌陷后会为下一代恒星的诞生提供足够的物质,太阳就是在一颗更大、更古老的恒星爆炸后所形成的星云中诞生的第二代恒星。篳趣閣
不同质量的恒星不也在更迭、“繁衍”吗?
由此可见,在宇宙尺度下将生命与非生命体界定为区别两者的第一个条件,即“能否进行繁殖后代”就显得牵强,两者的边界也会变得模糊起来。
除非,宇宙本身就是一个生命体。
“现在,我们来看看你对生命和非生命体界定的第二个条件:两者对外界是否会产生反应能力。”最高行政官说道。
他语气平和,既没有举证,也没有推导,几乎是顺着刘翰洋的话而发出的提问,但刘翰洋却感觉到其每一个字都直击要害且杀伤力十足,足以让他把这个话题展开、引向更深层面的思考和碰撞。
最高行政官的话蕴涵更深层次的含义。
刘翰洋想到了量子力学,这个他挥洒了青春与激情的领域,也是他所擅长的领域。
“刚才我们讨论了宇宙,讨论了宏观世界的运动规律,现在我们来聊一聊微观世界的运动规律。”
刘翰洋猜对了,最高行政官果然将话题引向了量子力学。
量子力学与相对论一起构成了现代物理学的理论基础,前者主要研究原子、分子、凝聚态物质,以及原子核和基本粒子的结构、性质的基础理论,它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类对物质结构及其相互作用的理解。
“在与你们会面前,联络官向我传送了一份你们人类整个物理学发展的进程史,其中有一个著名的实验---双缝干涉实验,后续,你们人类对该实验进行了扩展和延伸,这个实验可以证明你对生命和非生命体的第二个界定条件:即“两者对外界是否会产生反应能力”是不严谨的。”
刘翰洋想起了双缝干涉实验。
实验共分为三场。
第一场,让一组连续的光子通过中间两个平行的狭缝,这与托马斯·杨所做的实验相同,在后面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列明暗相间的干涉条纹。
第二场,只让一个光子通过中间两个平行的狭缝,经过一段时间后,在后面的屏幕上同样出现了一列明暗相见的干涉条纹。
问题来了,在仅有一个光子的情况下,它只能从其中一个狭缝通过,可事实上,该光子处在了即从一个狭缝中通过,又从另一个狭缝中通过的叠加态,所以也在后面的屏幕中出现了干涉现象。
第三场,同样只让一个光子通过中间两个平行的狭缝,但在狭缝处放置一个探测器或摄像头,该设备能让实验者观测到这个光子究竟是从哪个狭缝中穿过的,奇怪的现象发生了,位于后面屏幕中的干涉现象消失了。
第三场实验证明,测量或观察者效应引发叠加态塌缩,也就是说一旦在第二场实验中引入观察者,两个路径的叠加态就会塌缩成单一路径的单一结果。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了大约20分钟,这20分钟是刘翰洋对双缝干涉实验的回忆和思考。
空间内又想起了最高行政官的话:“那么,请告诉我,通过双缝干涉实验,你得出了什么结论?”
“测量或观察者原理引发叠加态塌缩。”刘翰洋回答道。
“很好,那么是否可以反向来看:光子对外界产生了反应能力?”
“外界反应能力...”刘翰洋喃喃道,一股冷汗从额头渗出。
“是的,也就是说,一旦有观察者介入,光子就会从叠加态塌缩成单一结果,它对外界产生了反应能力?”
他的反问让刘翰洋陷入了沉思...的确,从实验的结果看,观察者效应引发叠加态塌缩,产生了单一结果,反向来看,光子对外界作出了反应。
现在,无论是从宏观世界,还是从微观世界都似乎指向了一个结果,那就是在宇宙尺度下,对生命与非生命体的界定,即“生命具有不断繁殖后代以及对外界产生反应能力”的这一定义,似乎并不严谨。
如果真要给两者一个界定,只能以地球作为一个孤立的系统来给它们一个简单的区分。
“最高行政官阁下,与您的一番探讨,让我对宇宙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刘翰洋说道,言辞恳切而充满敬意,“那么,请您告诉我,双缝干涉实验中,观察者是你们这些玻尔兹曼大脑,还是我们人类,亦或是我们不为所知的某种宇宙意志?”
“我们与你们的意识共同构成了宇宙意志,都是宇宙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刘翰洋明白了过来,既然已知的低熵宇宙在熵的涨落中产生了一个个孤单的玻尔兹曼大脑,即一个个独立的自我意识体,其概率比产生出的诸如我们人类的、进化而出的大脑的概率还要大得多。
也就是说,宇宙中应该有很多这种孤单的玻尔兹曼大脑漂浮在无序中,他们有和我们不同的意识和记忆,因此对于宇宙来说,观测者更有可能是这种随机涨落而出现的大脑,而非仅仅是人类这种进化出来的大脑。
还有,从他们所身处的万境之城证明,他们具有一定的社会形态,与人类社会一样存在着种族繁衍、进化和文明的进步。
也许,我们身处的这个宇宙是一个巨大的生命体,或许是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玻尔兹曼大脑,或许是众多平行宇宙中的一个。
无论是万有引力主导下的宏观世界,还是量子力学主导下的微观世界,还是我们摸不着、看不到的暗物质、暗能量,亦或是玻尔兹曼意识体,当然也包括我们人类的意识,都是这个宇宙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物质与意识不是谁主导谁,宇宙也不是我思故我在的存在,而是它原本该有的样子。
宇宙就在我们身边,也在遥不可及的亿万光年外,138亿年前的那一场大爆炸,奠定了它该有的雏形,此后,它所包罗的一切都在发展、变化,永不停息...
宇宙,等我们去探索、去发现...
/74/74020/3160310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