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睁开眼睛。天已经蒙蒙亮了,雾气弥漫,数步之外看不见人影。
麻木和凉意沿着脊梁腾起,像针一样刺进后脑,头疼欲裂。我这才发现自己坐在湿漉漉的草丛中,肌肉僵硬,浑身酸痛。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努力回想着,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红瞳术……失去记忆……那也应该是阿普里尔!为什么我也……难道……难道说……心在胸腔里狂跳,不详的预感迅速扩散,我辨明了方向,心急火燎朝仓库奔去。
阿普里尔躺倒在地,头颈软绵绵地垂在一旁,脖子上有两条乌青的勒痕。
有人掐死了他!力量极大,把他的颈椎生生折断!
我颤抖着伸出双手,在他的喉咙口比划了一下,勒痕与我的手掌完全吻合——是我干的,我杀死了阿普里尔!
这怎么可能呢?红瞳术抹去了他的记忆,这足够了,阿普里尔不再是我的软肋,杀死他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我怎么那么傻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掠过脑海,“邪恶的精神力量一直存在于我们的内心深处,红瞳术只是将它释放出来而已,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阿普里尔,他知道的太多。我决定让他成为黑魔法的第一个试验品,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必须永远闭上嘴……”
这是黑魔法的反噬?红瞳术唤起邪恶的力量,控制我的身体,释放内心恶意,残忍地杀死了阿普里尔?
我的额头渗出冷汗,心乱如麻,不敢再想下去了。
后悔无济于事,既然犯下了错误,就必须尽快弥补。处理阿普里尔的尸体是最大的难题,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继续嫁祸给弗雷森·布卡莱姆。
天很快就要亮了,厨房会热闹起来,这么做虽然不是什么高明的主意,但仓促间也没时间细想了。
我用斧子把阿普里尔的头颅砍下来,投入灶火烧去毛发,劈碎了混进猪牛的骨肉里,作为未来几天杂烩汤的原料。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掩盖他被掐死的事实。剩下的尸体,已经来不及用同样的方法处理了,我把埃尔维斯的短刀反复插进他胸口,直到刀锋被肋骨牢牢卡住,刀柄上淌满鲜血,拿捏不稳。
这样大概能解释弗雷森遗弃凶器的原因。
艾萨克公爵非常精明,能不能瞒过他还是个问题,我心中惴惴不安。
正在我头昏脑涨忙活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叹息。我像中了石化术,俯身僵立在原地,整个世界刹那间变沉寂,只有一颗心怦怦跳动。
“为什么要杀死阿普里尔?我们商量了一天一夜,差不多已经认定,失踪的弗雷森·布卡莱姆才是真正的凶手……你这么做……真是愚不可及!”
那是普里西拉的声音!苦涩的滋味在嘴里扩散,我慢慢直起腰,骨节像生锈一样咯咯作响。“你怎么会来这里?”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莉莎·罗伊塔说得没错,弗雷森已经死了,还有另一个凶手……可是我们谁都不愿相信她的直觉,连史东都以为他的儿子独吞了宝物,逃亡在外。现在我终于想通了,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的,杀死弗雷森,勾结卡本的魔法师混进布罗敏学院,利用他和采尼打开密室,然后残忍地杀害他们,伪造出窒息而死的现场。”
“迪诺,没想到竟然会是你——真让人意外!”普利西拉痛心疾首。
我转过身,握紧了拳头。她俏生生地站在地窖口,左手搭在胸前,脸上充满了悲伤,她是那么憔悴而美丽,像冰雪中坚强的雪莲花。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无话可说,下意识再次追问。
“迪诺,你的计划并不是天衣无缝。虽然父亲已经得出了结论,但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翻来覆去彻夜难眠……就在不久前,我突然意识到,阿普里尔撒了谎,他是凶手的同党,有意误导我们。”
“阿普里尔说了什么?”
普利西拉怜悯地望着我,神情复杂,“他说,出事那天晚上,亲眼目睹采尼和弗雷森先后走进图书馆,那是明显的谎言!迪诺,你教他说这些话的,这里是雾月的布罗敏,不是佛伦兹堡,夜晚的雾气极其浓密,他根本不可能看清这一切!”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111/111286/2914134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