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黑甲团遭到速浪三家的袭击?伤亡情况怎么样?什么!”
接到报告的风间准一郎如遭雷殛,整个人呆在当场。
从葛城山下逃出来的黑甲团残余终于找到机会向风间准一郎汇报损失情况。
其实战斗刚一打响的时候,就应该汇报。
可黑甲团的团长在速浪三家的背后袭击中阵亡,一时间群龙无首,人人都想着怎么逃出去,根本没有汇报的心思。
这个报告距离黑甲团被歼灭,足足迟了一个小时。
风间准一郎还不明白这个延迟将会带来什么样可怕的后果。
只是黑甲团的覆灭就已经让他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御三家能够称霸东瀛,靠的就是两样,一个是数量运超其他世家的运气存贮,第二个就是手头掌握的强大作战部队。
黑甲团是风间家持续数辈才攒出来的家底。
虽然只有五百人,但人手一套附加了坚不可摧运气的盔甲,在战场上堪称人形坦克的存在,普通的轻型武器根本无法对黑甲团造成任何伤害。
正是有这样一只强大的作战力量,风间家才能够跻身御三家。
也正是因为这种近乎无敌的防御力量,风间准一郎才敢派黑甲团去速浪地区参战。
就算有什么不妥,以黑甲团的力量也足以安全撤出。
可万万没想到,速浪三家居然从一开始就包藏祸心,不仅暗中扩大了运气压制范围,而且还动用了反坦克步枪,以至于黑甲团毫无还手之力,团长更是当场挂掉。
说起来,这位团长会率先战死也是过去自信了。
在最开始的正面对抗中,速浪三家的部队并没有直接上反坦克步枪,而是在消灭伪虎面队的队伍转过来偷袭的时候,祭出这件大杀器。
当时黑甲团长仗着自家的盔甲硬吃了速浪三家的大量攻击,依旧毫发无伤,胆气大壮,就那么明晃晃地站在那里组织进攻,甚至连躲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这个勇猛无畏的举动还是很有效果的。
至少黑甲团的战士们在他这个举动的鼓励下从偷袭不成反被打的沮丧中重新振作起了士气,正准备在团长的组织下,发动集团冲锋,突破速浪三家的阵地。
然后,团长就连吃了三发反坦克步枪的穿甲弹,直接被打爆当场。
这么惨烈死法,导致了黑甲团的崩溃。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能发挥出自己的最大优势。
可以说覆灭得极其冤枉。
但现在风间准一郎已经没有心思去抱怨这种冤枉的覆灭了。
没了黑甲团的保护,持有大量运气的风间家便如同持金过闹市的小儿般危险。
剩余的力量不足以保护风间家的全部利益。
所以风间准一郎立刻做出部署,要求在外的风间家子弟立即携带在外的所有运气全部撤回位于高尾山的风间城堡。
这个城堡是当年风间家祖先当大名时所建,易守难攻,又借了高尾山地运之利,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这个举动正常来说其实是相当明智的。
在武装力不足的情况下,全面收缩,以保证核心利益不受损失。
无论接下来怎么发展,保存了有生力量的风间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进可继续维持御三家的地位,退可修养生息以图将来。
只是这个决定建立的基础依旧是御三家的联盟牢不可破,可以守望相助。
所以风间准一郎在完成这些部署之后,便给花守宏男打电话沟通。
在这里,他耍了个小心思。
故意没有在第一时间联系花守宏男。
想要看看花守宏男对前线虎面队的掌握力度,以及花守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他特意安排人去盯着花守家。
结果花守家毫无动静。
似乎根本没有接到自家虎面队全军覆灭的消息。
这风间准一郎不免有些看不上花守宏男。
终归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继承人,对家中的掌握根本没有办法同他这个正牌的家主相提并论,就好像城户太郎主持了这么多年家族事务,可无论家族内外都不怎么服他一样。
没有正式的家主大位,在很多老资格眼里,那就什么都不是。
偏偏这些老资格手里都掌握着很多实权,指使不动他们,就无法顺利掌控整个家族。
这让风间准一郎心中不免升起一些小小的优越感。
打通了电话之后,花守宏男果然还不知道前线的事情,听风间准一郎说起来,还笑着表示这绝对不可能。
虎面队那可是花守家花了几百年才攒出来的王牌部队,人人皆带着统一的强运天命猎手,在潜伏偷袭、强攻斩首等方面无人能及,除此之外,还人手一套运气武器,不像黑甲团那样全员加防,而是各有特点,攻防守伤组成一个无懈可击的作战整体。
从打完全建成以来,虎面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对抗委员会入侵的大战中,也是立下殊功!
这么强大的部队,怎么可能被速浪三家给灭了。
风间准一郎暗骂花守宏男狂妄愚蠢,便面上还是和气地劝他尽快了解一下前线情况,然后做出相应准备,又暗暗提醒他小心不见踪影的花守宏史趁机搞事。
花守宏男挂了电话后,隔了一会儿就又打了过来。
这回是惊慌失措了。
他说自己刚问清楚,虎面队确实全军覆灭了,不仅如此,黑甲团和妖神营也同样遭到攻击,但情况完全不明。
大约是被这么重大的变故给打击的傻了,花守宏男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应对这场可怕的变故,之前开会时的镇定自若信心满满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间准一郎暗骂这个眼高于顶的公子哥没用。
就这点能耐还敢想着消灭速浪三家制霸东瀛呢?
但再怎么鄙视,御三家同气连枝,不可能看着花守家真出什么问题。
风间准一郎就以长者的身份,给了花守宏男一点指点。
什么全面收缩,什么撤回家族子弟,什么收好储藏的运气……基本上自己怎么干的,就诚心诚意地全都教给了花守宏男。
听了风间准一郎的教导,花守宏男真是感激涕零,表示多亏了准一郎叔叔的教导,他这才算是有了主心骨,马上就按这个方针办。
指导了向来看不起他的花守宏男,风间准一郎心情真是极度舒畅,再加上外面人员回的顺利快速,原先的那些忧虑也就暂时抛在脑后,便又想起城户家来。
御三家向来共同进退,提点了花守宏男,不能不提点城户太郎,那不厚此薄彼了嘛,他风间准一郎向来是一碗水端平的。
于是又给城户太郎打电话。
城户太郎果然也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一听之下,大惊失色,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风间准一郎当即如法炮制地教育了城户太郎一番。
城户太郎感激不尽,表示一定按照风间准一郎的指导来办。
连续拿下两家,风间准一郎真是意气丰发,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就琢磨着按自己表出来的本事,回头就可以领导风间家压住花守和城户两户,成为御三家之首!
所谓风水轮流转,花守家风光了上百年,如今也该轮到他风间家风光了。
可当他正琢磨着当上御三家之首后该如何领导东瀛运灵师界的当口,剧烈的爆炸声突然响起。
这爆炸威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整个风间家都随之颤动。
风间准一郎猝不及防,一跟头栽倒在地,把脑袋磕了好大一个包,却也顾不得处理,捂着脑袋就往外跑,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风间家的城堡依山而建,房舍次第升高,作为主家自然是住在最高处的半山腰,出得门来就看到山脚下的城堡大门已经变得一堆废墟,烟尘滚滚升起,又在风中散落,使得整个风间家都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
大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自倒塌的城堡门蜂拥而入。
风间准一郎大骇失色,赶紧打电话找人组织反击。
可电话信号却中断了。
他只好跑去找人。
下方已经开始激烈的交战了。
虽然还没有得到指令,但这里毕竟是风守家的老巢,留守的也都是家族精锐,在失去统一指挥的情况下,便自发地据房而守。
风间家这座山中城堡,在建设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巷战需求,街路狭窄复杂,每个房舍都留有射击口和暗窗。
那些来路不明的攻击者很快就被压制住,无法前进。
此时风间准一郎才刚刚跑下来没多远,就见负责家族安全保卫的负责人正抱着枪狂奔而来,不由大喜,正要迎上去,却忽听一阵密集的射击声,子弹从天而降,当场把这位安全负责人打成了筛子。
风间准一郎抬头一看,却见有三架无人机正在空中徘徊,下方带着的机枪口还在冒着青烟。
在远处的空中,还有更多的无人机正从空中降入风间家。
风间准一郎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入最近的房子里,随手把门关紧。
结果还没等松口气呢,就见一架小型无人机从大敞四开的空口飞进来,机头前方的红灯闪了闪,旋即发出电子音,“发现风间家主啦,发现风间家主啦!”
风间准一郎大怒,外面带枪地弄不过,难道还弄不过这么个巴掌大的小玩意?
当即脱下外袍扬起来朝着无人机扑打。
那无人机也是毫不含糊,冲着风间准一郎就扑上来。
风间准一郎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往旁边躲闪。
那无人机一头撞在了墙角上,轰然爆炸。
爆炸的威力波及整个房间,气浪把风间准一郎掀得飞起老高,重重撞到墙上,才缓缓滑落。
这么强的爆炸,换个人只怕当场就被炸死了。
风间准一郎到底是老牌世家的家主,自身就带着名为福寿双全的好运,被气浪掀起来的同时,地面的桌子也跟着飞起来,正好替他挡下了大部分冲击波,虽然被碎片划得满脸是血,但终究没有什么大碍。
他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还没等把震得昏昏沉沉的脑子晃清楚,就听到嗡嗡声响,一抬头便看到数架小无人机自窗口钻进来,一看到他,便发出智障般的语音,“发现风间家主啦!”
风间准一郎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出这房子。
下一刻,整个房子都被爆炸掀上了天。
风间准一郎被冲击波撞得摔了个大马趴,一时起不了身,勉强抬头看了看,就见视线所及的街道上,布满了无人机,正逐一检查每一个房间。
会自爆的小无人机不停往各个房间里钻。
一般钻进去之后,便立马会有爆炸发生。
古老的巷战技术在遇到了无人机搜捕之后,变得毫无意义。
巷战的目的是借着地势之力消灭敌人有生力量,靠着积累杀伤达到打退敌人目的。
可现在,无人机代替了人类的会付出巨大代价的逐屋搜索作战,凭着巷战杀伤敌人的目的也就无法达成了。
损失的无人机再多,也影响不到下面的士兵和上面的决心。
很快越来越多的风间家人被小型无人机从房间里赶了出来。
他们一出来,就遭到了盘旋在空中的中型无人机毫不留情的射杀。
鲜血流遍了城堡的每一处地面,仿佛溪水般顺着山势不停向下流淌。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各个小巷街头。
下方被压制住的入侵者开始向上推进。
这一次毫无阻力,无比顺利。
他们一边推进,一边不停补枪。
而在他们身后,则跟着一支捕运队伍,把所有死者的运都依次采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风间准一郎恐惧得浑身发抖。
风间家完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而他的做法加速了风间家的灭亡。
要是他不把外面的风间家子弟都招集回来,也不至于被人家一锅端了,将来还能有翻身的机会。
可现在,连翻身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所有风间家的人都会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一起,风间准一郎猛地醒悟过来,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跑。
那里有一个法阵,只要激活,就能与高尾山地运勾连,引发山崩,把整个风间城堡全部掩埋。
既然家族的覆灭已经成了事实,那么就和入侵的敌人同归于尽!
屹立江户数百年的风间家不能没有陪葬者!
可他没能跑进房间。
一个盘旋的中型无人机发现了他的存在,一梭子子弹下去,就把风间准一郎的双腿打断。
风间准一郎倒在血泊之中,抱着断腿,痛苦地翻滚嚎叫。
两个家主卫士听到他的惨叫跑出来试图营救,但却被无人机逐一点名射杀。
在入侵者抵达前,足有十架中型无人机和上百架小型无人机盘旋看守着风间准一郎。
试图营救他的人,全都被毫不留情的射杀。
有人试图开着车过来,结果被小型无人机炸毁。
风间城堡的最顶层,围绕着风间准一郎,变成了血腥的屠场。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全副武装的入侵者踏足风间家的至高处。
他们沉默地围住了风间准一郎,头盔下是一张张满是短毛的脸。
“虎面队!”
风间准一郎呻吟着叫了出来。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虎面队不是在速浪被全歼了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江户,为什么会来攻击风间家?
“哎呀,准一郎叔叔,真是抱歉,没想到会把你伤得这么重。”
带着强烈歉意与关怀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风间准一郎吃力地看过去,就看到了花守宏男
他穿着与整个战场都格格不入的和服,手里还拎着酒壶和酒杯。
仿佛一个误入了战场的酒鬼。
就那么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
看到风间准一郎的目光投过来,他还举起酒杯向着风间准一郎致意,然后将怀中酒一饮而尽。
“宏男,为什么!”
风间准一郎吃力地发问。
花守宏男蹲下来看着风间准一郎,道:“因为我有一统东瀛运灵师界的野心,你们风间家和城户家都是必须要消灭的阻碍啊!”
风间准一郎喘息着道:“为什么?你不是一个有这样宏大野心的人。要说花守宏史有这样的野心我相信,可是你只想继承家业,然后尽情享受人生。靖一桑之所以选你做继承人,也是看中了你的这点,相信你可以平稳地把家业传下去。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马上就要死了,难道你还不肯告诉我吗?”
花守宏男哈哈大笑,“准一郎叔叔,你一辈子就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有水平。前段时间我跟花守宏史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你做了什么?你先后三次暗中与花守宏史会面,表示会支持他夺取继承人之位,而且当时还动员了黑甲团,准备帮助花守宏史从武力上压倒我!就凭你这点能耐,还想参和我们花守家的内斗,真是不知死活!”
风间准一郎愕然看着花守宏男,“你,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情极为隐秘,只有家族极少数核心人物才知道!
“是我告诉他的。”
一个风间准一郎极为熟悉的声音响起。
位置就在花守宏男身后。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随声背着双手走了出来,坦然看着风间准一郎,道:“刚刚炸毁城堡大门的爆破弹,也是我埋在下面的。”
“纯生?为什么会是你?”
风间准一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可是他的亲儿子。
虽然没有继承权,但却依旧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哪怕是会见花守宏史也没有让他离开。
“因为我也想要风间家主的位置啊!”风间纯生一脸理所当然,“你认定的那个蠢货都能当上继承人,我为什么不能干?”
他说着着,把背到身后的手拿出来。
手里拎着颗呲牙咧嘴的人头。
赫然是风间准一郎的长子,风间家下一代家主,风间信介。
“你疯了吗?”风间准一郎眦目欲裂,怒骂道,“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连亲兄弟都杀!”
“如果你确定我做继承人,他就不会死了。”风间纯生把人头扔到地上,一脚踢出老远,然后一把揪住风间准一郎的衣襟,“你们这些老糊涂在上面呆得太久了,早就该死一死给我们这些年轻人腾地方了,可你们却栈恋不去,握着权力不放!我跟你说,老大不是我杀的,而是你杀的!他本来不用死的!”
“你为了这个继承人的位置,就不惜出卖整个家族吗?你也是风间家的一份子,灭亡了风间家对你能有什么好处?没有了家族的支持,你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个死法……”
风间准一郎没能把这句话说完。
沉闷的枪声响起。
风间纯生的额头冒出一个血洞,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
鲜血溅了风间准一郎满头满脸。
他愕然看向开枪的花守宏男,呆呆地问:“为什么要杀他?他不是你的盟友吗?”
“他当然是我的盟友,只是他想要的太多了,我无法满足他的愿望,就只好送他上路了,正好也替你们风间家报仇了。我也不喜欢叛徒,今天他能出卖你们,明天就有可能出卖我!”
花守宏男摊开手,满脸的遗憾。
“就算是将来一统东瀛,话事的人应该也只能有一个,他却总想爬到我头上!”
风间准一郎凝视着花守宏男的眼睛,突然道:“不对,你不对劲儿,你很不对劲儿,花守宏男你出问题了,你现在想得做的,不是你想要的!你听我说,你们花守家有一面照命镜,你去照一……”
花守宏男突然一枪打爆了风间准一郎的脑袋,然后似乎还不解恨地连续射击,直到把他的脑袋彻底打烂,一边打一边斥骂道:“真是个蠢货,死到临头还想着动摇我的继承人之位。花守家是我花守宏男的,花守宏史那个狂妄无能的家伙也配跟我争!我会抓住他,把他带着那个老不死的面前,亲手斩下他的脑袋,让那个老不死看看,到底是谁更适合当这个继承人!这都是我自己想做的,这都是我要的!”
他收了枪,不解恨地又踢了风间准一郎两脚,旋即站直身体,抬头看了看泛起鱼肚白的天空,道:“天亮了,城户家那边应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