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正在想那个毫无印象的老舅，一转身又发现惊喜，柳盼娣骑着车子正往这边走。
一道人影从身边闪过，张翠一路小跑过去，“妮儿你咋来啦？这么远的路累坏了！”
“姨姨好，我不累。”柳盼娣下车，略显紧张的说：“我父亲打电话说小麦涨价，我来给李林道喜。”
“同喜同喜。”张翠眉开眼笑，扭头吩咐李林，“你别发呆，去给盼盼拿汽水。”
柳盼娣急忙推辞，“姨姨，我不渴的。”
王慧笑眯眯说：“把洋车给我，你歇歇。”
短暂的尴尬后柳盼娣恢复正常，帮忙整理地上的空布袋，动作娴熟且麻利，乐的张翠心里直呼满意。
卡车装满后陪李林去粮食局，先过磅再对账，赵司机把李林带到东地下道。
陇海铁路将兰县一分为二，在县城留下三个涵洞，兰县人称其为地下道。
李林结算运费，说：“明天早点过来，您有名片吗？”
赵民说：“没名片，想用车就来这里找我，我一般都在这里拉活儿。”
李林把车牌号记本子上，说：“过段时间跟我去跑长途，去洞明拉货。”
赵民笑着说：“那不叫长途，离咱县才100多里路，你想用车随时找我。”
和司机告别过地下道时，李林邀请柳盼娣去涵洞上看铁路，这地方没人适合约会。
柳盼娣从包里拿出3盒软中华，说：“我爸爱抽这个，两个月前停产了，他买了很多。”
李林哭笑不得，心说我这媳妇太“贤惠”了，不劝我戒烟还给我带烟。
柳盼娣说：“李林，我爸劝你见好就收。”
李林把华子装皮包里，说：“清完仓就改行，打算先做书籍生意，做到明年国庆再改行。”
这时4个小孩子出现在对面，从兜里逃出一些东西摆在铁轨上。
柳盼娣说：“想做什么书籍？我感觉畅销书就像衣服，本来挺好突然就不流行了，过时的衣服只能赔钱甩卖。”
“你担心我赔钱？”李林神秘一笑，说：“盼盼，你知道哪本书在欧美永远畅销吗？”
柳盼娣看着李林的笑脸，忽然眼目一亮，“是圣经！这本书永远在欧美畅销。”
“大聪明！”李林由衷点赞，继续问：“哪本书在咱国永远畅销？”
柳盼娣抿嘴浅笑，说：“是新华字典，商务印书馆出版，每本3块钱。”
李林说：“工具书永远畅销，譬如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牛津英汉词典等。”
柳盼娣很开心，说：“你刚才说书籍生意只做到明年国庆，为什么呢？”
这就很尴尬，李林既不想说假话也不想说真话，正纠结间西边传来汽笛声，一列火车开过来。
轰隆声越来越响，李林拉着盼娣退两步，双手搭在她肩膀上。
火车靠近时，李林大声说：“明年3月国家会修正老刑法，贩卖盗版书籍会变成犯罪行为。新刑法会在1997年10月1号正式施行，所以我必须在国庆节前抽身，我不想犯罪。”
火车疾驰而过，柳盼娣一个字没听清，耳朵里只有连绵不绝的轰鸣声。
聪明的女人不会再问，柳盼娣翻个白眼说：“我弟弟柳明辉可能会来。”
李林说：“是来找我的，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柳盼娣摇头，“我不担心，你俩都是明白人。我大姐是北交大辅导员，你想办成人教育本科毕业证吗？”
北交大就是北方交通大学，学历这种东西也挺重要，生意做的越大就会越重要。
李林说：“那就麻烦招娣姐费心，明辉啥时候到，他是学建筑设计的？”
柳盼娣眨眨眼，问：“你怎么知道我姐的名字和明辉的专业，是三舅告诉你的？”
刚才那几个小孩子又跳进火车道里，捡起几个东西重新放在铁轨上。
李林终于明白他们在干啥，把大铁钉放在铁轨上，让火车把铁钉碾压成小刀。
可以当飞镖，可以裹上棉布当刀子，李林上学时就是用这种“钉刀”跟社会青年火拼。
这时一个铁路乘警往这边走，几个小朋友竟然傻乎乎的不跑路。
李林呵呵笑，说：“盼盼咱们走，那几个小朋友要倒霉。”
10月8号下午，350吨小麦全部交货，李林去国税局开了7张增值税普通发票，单张9.5万共66.5万。
交税2万元，在国税局享受到了贵宾级待遇，副局长全程接待，税务员笑开了花。
10月14号郑建国率领建行经警队去粮食局，把66.5万元巨款押运到建行，存进李林的存折里。
郑建国全程笑开花，再也不用担心李林还不起贷款。
与此同时李家村发生一件大事，村长李大军和他的4个弟弟故意伤害致人重伤，被兰县公安机关依法刑事拘留。
10月25号兰县举行公捕大会，爱看热闹的老百姓从四面八方来到会场等待。
囚车队先在大街上游行，前后警车开路，中间是站满军警的卡车。
卡车上站着罪犯，脖子里挂着长方形纸板，上面写名字和罪行。
譬如故意伤害犯李大军，故意伤害犯李二军，流氓犯李爱国。
如果卡车上架机关枪，如果纸板上用毛笔打x，那就完犊子了，公捕完就会直接押赴刑场。
李林小时候最爱看枪毙人，找老妈要1毛零花钱，带着西统步行十几里去刑场玩耍。
夹在人山人海里听枪响，听完枪响再买两个大米球，一边吃一边看白大褂解剖死囚尸体。
后来国家不让公捕，刑场也不再对外开放，再也看不到西洋景了。
……
游完街囚车来到公捕大会场，半个小时后李大军等人上台，被法警宣读罪行。
7天前李大军兄弟四人携带铁锹闯进李爱民家行凶，致李爱民右腿骨折。
后经热心群众举报，县局邱局长高度重视，组织警力连夜抓捕李大军等犯罪嫌疑人。
台下的李林有点搞不明白，李爱国拎着铁锹去李大军家闹事，按理说应该是寻衅滋事罪。
为啥给他挂流氓罪牌子，难道现行刑法里没有寻衅滋事罪？
宣读员一声令下，李大军等人跪在台上，警员用绳子将他们五花大绑。
看完戏李林闪人，董彪和西统护在他左右，哥仨离开会场骑车回仓库。
仓库里来了个不速之客，毕坤和段大庆手握钢筋长矛将柳明辉堵在仓库里。
柳明辉心里苦，大声说：“兄弟别冲动啊，我真是柳盼娣的弟弟，你们咋就不信我呢？”
“放狗屁！”毕坤瞪着眼说：“柳老师是好人，怎么可能有个劳改犯弟弟？”
段大庆说：“刚才我就去拉个屎，回来看见你在仓库里鬼鬼祟祟，你到底想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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