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朵烟花在头顶上猛然绽开,合只儿汗心头乱颤,一种不妙的感觉从心底涌上。
似乎自己过于一厢情愿,分兵似乎分得太厉害了。原本三万多兵马,就算对上宋人主力,也不会落于下风。
可是现在后面丢下一万多人,前面又派出去八千,就这样,三万多兵马在这条山道上被分成了三段。
山道...合只儿汗猛然想到,要是宋人利用山谷地形,把山道堵死,就等于是把三队兵马各自分割开,那就能从容对付了。
这好像是宋人的拿手好戏!
“来人,快去通知斡孛别乞,叫他带兵回来。再去通知后面的...赶紧向我们靠...”
合只儿汗的话还没说完,一支兵马从前面的旁支山谷里冲了出来,迎着着合只儿汗的亲兵队就是一阵急射,射得他们人仰马翻。
同时,一队马车被从山谷推了出来,全部摆在山道上,然后数百下了马的骑兵,把马车上的木鹿、刺桩搬下来,布在了山道上。
马车被勾连在一起,支撑木桩被钉牢在地里,厚实的木板被插上。一道高墙迅速成形。
野利湟右接到信号,马上带着一千骑兵,脱离战斗,调头往回跑。他们顺着留下的一道缺口,迅速地窜了出去。
等他们刚过去,数十位宋军连忙推过来三辆马车,把缺口堵上,再把木鹿、刺桩摆上,然后爬上马车,躲到后面去了。
在马车墙后面,一千士兵站在两层木木墙后面,手持长矛,随时待命。还有一千士兵,手持弓弩,虎视眈眈地看着前面,随时待发。
别贴乞部骑兵往前冲了一段路,迅速停了下来,足足五层木鹿刺桩。看着锋利的矛刺,战马再傻它也不肯往前走。
合只儿汗听到了禀告,脸色变得阴沉,下令道:“下马冲过去!”
一声令下,五千别贴乞骑兵变成了步兵,小心翼翼地绕过木鹿刺桩,才走了不到十步,马车后面的箭矢齐发,如同暴雨一般飞来。
被木鹿刺桩团团包围的别贴乞部士兵们,根本无处可逃,只能变成靶子被射中刺猬。
有的士兵实在忍不住,转身就跑,慌乱之下脚一滑,整个身子就被木鹿刺桩上的矛刺穿了通透。
后面的同伴拼命地射箭,掩护他们撤回来。可是别贴乞部的箭矢,对于躲在马车厚实木板里面的宋军而言,毫无杀伤力。
一朵又一朵的流星在空中升起,然后猛地爆开。很快,前后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信景教的合只儿汗脸色变得惨白,汗水从耳边滴落,耶稣啊,老子上当了!
喊杀声越来越响,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先解决的居然是高世宣负责的后翼,而他所领兵力是各部最少的。
“报告!高将军率部与粘八葛部后翼军队缠斗时,秃骨撒率部从阿来山口赶来,与高将军合兵一处,对粘八葛部发起合攻。”
“高将军与秃骨撒合力斩杀了两个负隅顽抗的部落首领,其余的纷纷投降。”
刘法点了点头。
他知道秃骨撒在粘八葛部里的威望也很高,没有合只儿汗在旁边压着,最忠心于他的部落首领一死,其余的部落首领马上心思就活泛。
秃骨撒再一出面,大家就顺着台阶往下溜。
大家跟着合只儿汗无非就是图些好处,用不着把身家性命都搭上去,草原上的部落首领就是这么现实,尤其是小一点的部落。
“传令下去,秃骨撒率领各部,准备合击合只儿汗本部,许光良部立即会同赫连宝树、勃利曲西两部,尽快解决别贴乞部前锋。我们要聚拢兵马,对合只儿汗本部发起猛攻。”
“是!”
斡孛别乞率领的八千骑兵十分难打,他们如同八千江东子弟兵,悍不畏死。他们分出一部分兵马,挡住宋军的进攻,然后转头向后,拼命地打通与本部的联系。
赫连宝树、勃利曲西麾下只有一万骑兵,根本没法占到优势,只能与斡孛别乞部混战在一起。
他们在河谷里、山坡上、树林旁,追逐厮杀。不断地有人翻身落马,鲜血缓缓流进了清澈的河水里,染成了红色,就像一条红色丝带,在雪山葱岭间飘荡着。
但是随着世间的推移,训练有素的宋军,优势越来越明显。
当许光良率领五千骑兵加入到战斗,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宋军倾斜。
在合只儿汗的严令下,别贴乞部用了三千多条性命,终于打开了那条布满矛刺、用马车堵塞的通道。
急匆匆赶到,发现到处是尸体和无主的战马,一些宋军正在整理别贴乞部的阵亡者,看到有人冲了下来,跳上马匆匆离去。
“合只儿汗,找到斡孛别乞。他死了!”一位亲兵上前禀告道。
对于心腹大将的阵亡,合只儿汗感到恐惧。
他感觉到一条硕大的绳索,已经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一双粗壮的手臂,正在慢慢地拉紧它。
他转头四处张望,两边是缓缓的山坡、森林,在身后是屹立入云的阿勒坦山,在前方,是山南地区,他的家,他的牧场。
在这一刻,合只儿汗感受不到回家的喜悦。他惊恐地看着那些熟悉的山坡和森林,那里会不会藏着宋人的骑兵。
他甚至想象到,宋人骑着马,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缓缓地向前,不急不缓地围了过来,就像老练的猎人,从容不迫。
很快,合只儿汗的猜测成真了。
在身后,一队队的骑兵从河谷两侧缓缓推进,看旗号,除了宋人,还有秃骨撒的古出兀惕部以及其它几个小部落。
在两翼,无数的宋国骑兵从山坡后面,森林里,缓缓地走了出来。
合只儿汗拔出黄金柄、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大声吼道:“别贴乞部的勇士,跟着我杀回家!回家!回家!”
无数的声音在雪山葱岭里回响着,“回家!”
成千上万的别贴乞部骑兵呐喊着向宋人冲去,合只儿汗岿然不动。等到大部分骑兵都冲出去后,他拉住最信任的亲兵队长,低声说道:“带上亲兵队,掩护我向西冲!”
“是!”
合只儿汗在三千亲兵的掩护下,拼死冲出了包围圈,
他们只剩下一千骑,仓皇渡过也儿的石河,在荒野上跑过了十来天,居然跑到了达林库儿(巴尔喀什湖)西岸。
可是他们不敢在这里歇息,因为身后有许光良和斛律雄各率三千骑兵,交替地追击着。
他们绕过达林库儿,继续向西南逃窜。合只儿汗试图向喀喇汗国求援,
很快,他们看到一条河。
打听到这是吹河时,合只儿汗喜形于色,因为喀喇汗国首都八剌沙衮就在吹河的上游。于是折转向东南方向,沿着吹河跑了起来。
数千人的你追我赶,从伊丽河流域狂奔到吹河流域,早就传遍了这片土地。附近的突骑施人、割禄人、库耶私人、炽俟人,纷纷赶来围观。
最后,合只儿汗和他的残兵被许光良率部追上,堵在吹河的一处河湾里。
穷途末路的合只儿汗,对着河对岸乌泱泱的围观人群大吼道:“我是你们东喀喇汗国阿赫马德可汗的舅舅,快点来救我,我有数不清的财宝相报!”
人群里有人问道:“这是谁啊!跟只狗似的,还在这里说这么大口气的话。阿赫马德可汗的舅舅?他老爹哈桑.桃花石.博格达汗娶了不少老婆,算起来,他舅舅确实不少。只是不知道现在是舅舅还是大舅子。”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喀喇汗国早就衰败,分成东西两国,下面也是各自为政,并不把他们的可汗当成一回事。
“他是阿勒坦山粘八葛部大首领,合只儿汗,他的姐姐确实嫁给了博格达汗。论起来,是我们阿赫马德可汗的舅舅。”
一位黑瘦修长的男子出声说道。
“你懂得真多。”周围人连声赞道。
男子谦逊地点了点头,“我只是路过粘八葛部,有幸向这位合只儿汗讨了口酒水喝。只是那时的他,是阿勒坦山的王,看不起我这穷小子,还想吞了我的部众。幸好我机灵,跑得快。”
“原来,这合只儿汗也不是什么好人,难怪有如此下场。”
正说着,合只儿汗被一刀砍翻在地,有士兵上前去枭了他的首级,放在石灰筐里。然后追击的宋军,七手八脚地把粘八葛部的尸体堆在一起,堆上不知哪里搞来的干柴,点上一把大火。
在熊熊烈火中,许光良看了一眼河对岸的众人,轻蔑地笑了笑,率领部下,如风一般远去。
看着那面硕大的黄底黑图的玄武旗,在众人视线里渐渐远去,有人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的兵马,真是凶悍啊。”
“宋人的玄武旗。”黑瘦修长的男子答道,“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来到西域。”
“宋人?开玩笑,隔着那么远,他们怎么...”正说着,从八剌沙衮过来的汗国骑兵赶到了,围观的人一哄而散。
黑瘦修长男子也趁乱离开,临行前,他转身看了一眼消失在远方的玄武骑军,一边策马赶路,一边在心里默念道。
“姐姐,你说得没错,宋人的魔爪伸向了西域。只是赵十三比你想象得还要可怕,吐蕃旧地已经被他降服,现在看来,漠北也很快要落入他的手里。西域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姐姐,我和五千部众,大白高国最后的血脉,该去向何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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