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萧奉先知道,自己和自己一党,跟梁师成绑定得太紧,一起干得不法事太多了。真要是被天祚帝知晓了,非得把自己剁成十八段不可。
“你到底想如何?”萧奉先斜着眼睛,语气不善地问道。
“耶律大石、萧僧哥等人,正在私下勾连,向贵国皇太叔耶律和鲁斡殿下上书,诚请他出面,劝说贵国陛下,向我大宋宣战...他们还推荐了萧纳兀、萧合鲁为主副将,并拟定了分散骑兵,绕过太原、真定、河间三城,深入我宋国境内腹地,肆意袭扰,迫使我国议和的方略...”
听到后来,萧奉先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请耶律和鲁斡出面,可能性很大啊。
萧奉先知道,在天祚帝心里,这位皇爷爷的同母弟占据着重要的位置,说是大辽的镇国柱石、定海神针都不为过。
一旦让耶律大石、萧僧哥等人把这件事促成,对于他们一党来说,百弊而无一利。
首先是日进斗金的生意要完蛋。两国都开战了,还怎么商贸往来?
其次,如梁师成刚才所说,要是让萧纳兀一党抓住机会,立下大功,再利用大好局面,在天祚帝心里翻了盘,进而信任他们,贬斥自己一党,那就大祸临头了。
萧奉先心里非常清楚,这些年,他们这一党徇私舞弊,贪赃枉法,得罪了不少人。要是在陛下那里失了势,多少人等着上来报仇。
自己的结局,恐怕比死还要惨!
想到这里,萧奉先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得逞!
“怎么又是耶律大石和萧僧哥!陛下器重他们,认为他们是可造之才,多加优抚。他们为何不好好用心读书,怎么尽搅合这种事情?这种军国大事,是他们能搅合的吗?”
萧奉先愤然说道,他抬起头,与梁师成面面相觑,就像两条毒蛇相遇。
“梁大监,此事也关系着你的身家性命,可不能站在岸边干看啊。怎么也得出把力。”
萧奉先阴恻恻地说道。
他决心把梁师成也拖下水,算是报刚才被要挟的怨恨。
梁师成盯着萧奉先看了一会,笑嘻嘻地说道:“殿下就是调皮,喜欢戏弄小的。既然大家在一艘船上,当然要有力的出力。”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份奏章草稿,递给了萧奉先。
萧奉先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展开一看。
看着看着,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
外面阳光普照,萧奉先却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里,全身上下都是寒气逼人。
太狠毒了!
这是一份正气凛然的谏言奏章。
开篇说天祚帝的父母亲,大孝顺圣皇帝和贞顺皇后,为奸人所害,身负冤屈,含恨而亡。天祚帝却有如天神相助,不仅安然无恙,还成了大辽天子,简直就是天命之子。
然后话锋一转,如此这般的天子,居然不思进取,中兴大辽,却一味的侈兴土木、修葺宫殿,游猎方外、荒诞无行。登基数年,不视朝政,纲纪驰荒...真的是有辜天命,有负万民期盼。
奏章到这里变得康慨激昂,说遥想当年,多少忠臣义士,为了从奸贼手里保下年幼的天祚帝,前赴后继,舍生取义。而今天祚帝却近小人、远贤臣,叫这些英烈如何不在九泉之下泣哭...
萧奉先后背前胸都湿透了,捧着这份奏章草稿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有千言万语却全堵在嗓子眼上——他吓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这份奏章递上去,天祚帝非得原地爆炸不可。
萧奉先深知这一位天子的性情,荒淫放荡,贪图享受,却又好脸面。天祚帝这个尊号,就是他暗示臣子们进上的。
这份字字直戳心口肺管子的奏章,一旦被呈到天祚帝跟前,萧奉先可以相信,将是一场雷霆大怒。
狂怒的陛下会把上书人切成一片片的,蘸着酱给生吃了。
“这...这...需要我等做什么?”萧奉先结结巴巴地问道。
“贵国的这几位年轻俊杰,必定是要做贵国的栋梁。只是文死谏,武死战,不死谏一回,怎么敢自称是忠义文臣呢?”
梁师成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份奏章,还需要你们帮忙临摹萧僧哥和耶律大石等人的笔迹签名。李俨李处温叔侄,号称贵国书法大家,想必这点凋虫小技,不在话下。然后还要尽快送到贵主跟前。听说几位殿下,跟八刺里都知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果真是文死谏,这份谏言递上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些人...”萧奉先指着草稿最后,那一串的签名。
“殿下,这些人已经勾连在一起了,一荣皆荣,一损皆损。所以殿下,你要当机立断,否则的话就反受其乱啊。这些人的签名,还需要李学士叔侄俩,用心临摹一番。”
看着笑眯眯的梁师成,萧奉先勐然发现,相比天朝上国悠久的文官历史,自己在奸臣的道路上,任重道远啊。
南京城望雁楼,是城中有名的酒楼,在二楼的雅间,聚集着一群辽国的忠臣义士。
他们以文妃妹夫、左武卫将军耶律余睹为首,聚集了萧观音侄孙萧僧哥;契丹人突吕不部少首领萧陶苏斡;枢密使萧挞不也之孙、中书令萧特末之子萧仲恭;太祖耶律阿保机弟弟耶律迭剌之后耶律章奴。
以及耶律余睹的好友,汉臣名士左企弓和虞仲文。耶律大石在其中只能恭陪末座。
忧国忧民的几人正在畅谈着国事,突然听到楼下有哭天喊地的声音。
推开窗户一看,发现上百名汉人、渤海人奴隶,手脚被用铁镣锁在一起,在监押官的皮鞭下,一步一顿地向前走。
这些人里,有五六十岁的白发老者,有十二三岁的少年郎。他们骨瘦如柴,手脚被铁镣磨得血肉模湖,步履蹒跚。可是稍微走慢一点,一皮鞭下来,血肉飞溅,伤痕累累的后背又添新伤。
在旁边,跟着他们的家卷妇孺。衣衫褴褛,如同乞丐。互相搀扶着,跟在旁边。见到亲人吃了一皮鞭,她们哭天喊地,比打在自己身上还要凄惨。
“这是怎么了?”耶律余睹惊讶地问道。
“耶律阿思一党,要为陛下修建六座江南园林,耗费无数钱财人力,才修完三座。陛下不是很满意,耶律阿思一党甚是恼怒,便下令再从各处签发汉人、渤海人,拖家带口一并来做劳役。”
耶律大石沉声答道。
“而今各地民不聊生,民乱不断,为何还要如此酷用民力?”萧陶苏斡愤然道。
“唉...上有所好,下有所投!”
“不能再这样下去,吾等一定要上书进谏,再请出皇太叔...”
正说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宫分军推门冲了进来。
见到这些人,带头的祗候郎君眼睛一亮:“好家伙,全在这里,省得老子到处跑腿!诸位,你们事发了,奉陛下诏书,锁拿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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