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记得自己叫乐师们按照曲目拨拉着乐器,只是不发出声来。
歌姬们和着心里的节拍,顺着乐师们的动作,张嘴就唱,动作表情都如常,就是不出声。
开始乐师和歌姬们还频频出错。
不过他们都是教坊和勾栏里选出来的顶尖人物,词曲的旋律和节拍,早就熟记于心。
稍微适应,很快就变得顺畅无比。
只见乐师们摇头晃脑,摆弄着手里的乐器,还有脸上的表情,就像在演奏着他们的得意之作。
歌姬们也是挥袖辗转,尽显婀娜身姿。脸上一蹙一笑,眉角捎意,秋波传情。嘴巴一张一合,在无声中高歌轻吟着缠绵悱恻。
自己、姑父、李公麟等人微眯着眼,耳边无声,心中有曲。
大家伙轻轻地拍打着手心,节奏跟歌姬和乐师们纹丝合缝。
旁人看了可能大吃一惊,其实也没有什么。
熟能生巧尔。
就像赵似跟着高世宣学习骑射,十几年如一日苦练,也能骑术如风,百步穿杨。
赵佶十几年如一日沉浸在书画词曲中,也练成了这般本事。
只是赵似就算十几年如一日地苦练骑射,估计也达不到高世宣那般绝顶水平。
赵佶十几年如一日地苦练书画,已经被诸多文人名士们吹捧为文曲星下凡的天才。
在这一点上,赵佶确实要比赵似聪慧得多。
所以赵佶对于自己继承皇位,成为新的官家,一向是自信满满。
大宋需要的是彰显文风鼎盛、繁华似锦的自己,而不是舞刀弄枪、惹是生非的十三郎。
赵佶的脑海里,涌入更多有关昨晚的记忆。
昨晚这种无声的纯精神上的演唱会,给几位骚客带来了更新鲜更刺激的感觉,造成的后果就是兴之所至,不停地喝酒。
喝到两更还是三更,众人都喝高了,飘飘欲仙。然后王诜拥着他的老相好,叫阿采的歌姬,去了偏房。
其余几位也是各有所取。
李公麟却拉着那位叫许琼奴的歌姬,去了另一处偏房。
想到这里,赵佶心中有些不悦。
许琼奴不过十四岁,肤白貌美,机灵可爱,赵佶早就心仪许久,只是琐事太多,没来得及下嘴。结果被李公麟这个老不羞的采了头彩。
可恼啊!
想到李公麟在文人士子中的影响力,赵佶心中那点不满,很快就烟消云散。
都是风雅中人,何必为了一个小女子伤了和气。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随口问道:“姑父大人等几位现在何在?”
身边的内侍婢女们都舒了一口气,王爷终于从刚睡醒的懵懂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
“回王爷的话,王都尉和李官人一个时辰前就告辞离去了,其余几位还在酣睡中。”
嘿,两个五十出头的老头,居然恢复得这么快?
赵佶心中腹诽着,由人伺候着洗漱,穿好衣服,梳好头发。
很快他就焕然一新,神采飞扬地走进前厅里,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听亲随高俅回禀事情。
“王爷,小的打探过,弹劾殿下的奏章,是何云涛受人指使递上去的。”高俅一句话就把赵佶的思绪给抓住了。
他抬起头,很是好奇地问道,“何人指使?”
“回王爷的话,是莘王暗中指使。”
高俅的话让赵佶十分惊讶。
“十二哥?他为何陷害我?”
“回殿下的话,应该是莘王也知道几位王爷在庆寿宫祝寿后,娘娘只留下殿下的《四菩萨像》,故而...”
赵佶目光一闪,“你是如何探知的?”
“回殿下的话,小的在内侍省找到一位宫掖给事,名叫童贯。小的花了些钱,他透露莘王府有人找过他,打听庆寿宫里寿礼去向的事...”
听了高俅的话,赵佶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又喜又愁。
喜的是太后娘娘对自己属意,愁的是这事被几位兄弟知道,自己以后就成了众矢之的。十二哥指使谏官弹劾自己,只是开始啊。
“那你为何说何云涛是十二哥指使的?”
高俅连忙解释道:“小的探知过,那个何云涛,原本是个穷京官,守着俸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前几日突然阔绰起来,家眷都用上瑞连云的苏杭绸缎。殿下,瑞连云绸缎铺是莘王府的产业。”
赵佶心里腾起一团无名火。老十二,你个混账!居然落井下石,为虎作伥,为了巴结章党等人,居然出卖亲兄弟!
你不仁俺也不义!你有人手,俺就没人手了?俺们以后走着瞧!
高俅看着主子阴晴不定的神情,眼珠子一转,连忙奉承道:“王爷大喜。而今官家身体羸弱,恐有变故。一言九鼎的向娘娘属意王爷继承大宝!小的先在这里恭喜王爷了。”
“休得乱说。这样的话,闷在肚子里,不要出去乱说。”赵佶斜着眼睛呵斥道。
“是。”
高俅应了一声,看到赵佶嘴角的笑意,心里也是一喜。
赵佶看着忠心耿耿,办事能干的高俅,欣慰又体贴地问道。
“高大郎,打点内侍省的人,花了些钱?”
“少许钱而已,只要能为王爷把事情办好,小的愿意奉献。”高俅慷慨陈词道。
“呔!你为本王办事,当赏,用不上你贴补。王府不缺你这点钱,只管去账房支取。”赵佶十分大方地说道。
他自有一套用人驭下的心得,自我感觉效果非常得不错。
“谢王爷恩赏!”高俅感激地谢道,脸上写满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心里却在盘算着,结交童贯用了五十缗。既然如此,账房就报个五百缗。
王爷对钱是没有概念的,而且办事花钱越少,他还会觉得你没有用心。
看到高俅感激涕零的样子,赵佶心里不由地升起一分成就感,又一人才入吾彀。
“高大郎,王都尉相约本王在端午节比试一场蹴鞠。你好生准备,不要丢了端王府的脸面。”
“遵命!小的一定好生准备,定要夺魁!”高俅一边慷慨激昂地答道,一边又在心里盘算开。
报账金额从五百缗调到八百缗,同时准备借着这次比试,带两位弟弟-高杰和高伸“出道”。
对了,还有记得定期向东校字房汇报端王府,不,现在是遂宁王府的情况。
这个千万不能忘!
东校字房给得赏钱不多,可那里话少人狠啊。
等高俅离去,赵佶左思右想后,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对门口伺候的内侍说道:“快准备笔墨,本王要写信。”
“是!”
赵佶伏身挥毫写字,他身后伺候的小内侍,眼睛一扫,把纸上的字都看在眼里,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在赵佶给谋士写书信的时候,赵似一行人策马,驰进了万胜镇骁骑营的营地。
营地修在一片平地上,用木墙围住,方圆四里,差不多一座小县城大小。每隔五十步有一座哨楼。
开东南西北四个门,分生活区、住宿区、辎重区、养马区和训练区。
生活区是四个可以容纳上千人的食堂,以及六间宽阔的可以容纳五百人的大礼堂,都是砖木柱石结构。
住宿区是一排排的平房,像切开的豆腐一样整齐。左上角的澡堂、烧水房、水井以及右下角茅厕等配套设施。
辎重区是十二个仓库。
养马区是马厩和饲料仓,还有四口井和十个过滤沉淀的水池子。
在房屋周围是排水沟,分明沟暗沟。
中间有四人并行的小路和三马并行的大道。纵横交错,如同一个个井字。
位居中间的训练区是一大片空地,中间是一块一里半方圆的空地操场,前面有一座木台子。
台子前面有两面大旗,一面“宋”,一面书着“骁骑营”。在大旗的旁边是四面一丈长的竖旗,分别书写着四行斗大的字。
“其疾如风。”
“其徐如林。”
“侵掠如火。”
“不动如山。”
六面旗子在风中哗哗作响,时不时发出抽打空气的啪啪声音。
下了马的赵似,带着众人走了一圈,看着整齐划一的营地,满意地点了点头。
走到张叔夜跟前,拱手作揖道:“嵇仲先生,辛苦了!”
张叔夜作揖回礼,难得地露出淡淡地笑意,“大王客气了。”
这时一骑飞来报告。
“报!三千蕃部离营地还有十里。”
“好,茂明、玄明,你俩跟嵇仲先生去准备。俺跟三位教头出西门迎一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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