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真的一句话将莫问自感动的山顶推倒了无奈的谷底,绕来绕去石真还是有所图的。
“我出去巡营。”莫问起身说道。
“我只想在你身边睡一晚,不会逼你做什么。”石真的声音自内帐传来。
“你自己有营帐,为什么要留在我这里?”莫问起身之后才想起自己没有穿着道袍。
“明天你就要出战了,我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要撵我,我不会乱来的。”石真语气很是哀伤。
“你怎么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莫问转身向内帐走去。
石真坐在床边,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人能令你改变主意。”
“不要闹了,早些回去休息,打完最后一仗再说。”莫问走向床头。
石真抢在莫问之前抱起了存放换洗衣服的包裹,“别走,我不会做什么的。”
石真的哀怜神情令莫问大起同情之心,为人在世做事情要有度,此时这种情形如果再拒绝就是失度,“说话要作准,不能言而无信。”
“好。”石真欢喜点头,放下包裹宽衣解带。
石真是赵国公主,穿的都是上乘衣物,由于保暖效果很好,只有区区几件。很快就脱的只剩亵衣底裤,撩起被子躺了进去,“好冷,你为何一直不铺毛毯?”
“那是动物的皮毛,附有怨气,不适合道人铺盖。”莫问侧身躺下。
“你很干净,你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男人,比女人都干净。”石真侧身看着莫问。
莫问微笑摇头没有接话,石真所说的干净其实只是一种道士独有的气度,道人的生活起居和言行举止都有道教戒律规范,没有那些粗俗和不雅的动作,此外道家崇尚大道自然,做事没有矫揉造作和扭捏矫情,故此在世人看来就有了超凡脱俗的感觉。
“你以后会成神仙吗?”石真问道,大帐南北坐落,内帐居北,床铺也是南北放置,她躺在床铺西侧,莫问位于床铺东侧,将帅的床铺都很大,可以平躺五人,故此二人之间保持了三尺多的距离。
“我是上清准徒,学的都是玄妙的修行法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莫问说道,修行的起点有高低,上清准徒的起点较寻常道人要出很多,就算碌碌无为的修行,到得寿数终了之日至少也能够进入地仙境界。
“真不公平。”石真撅嘴。
“你一出生就是公主,这也不公平。”莫问说道,世上本无公平可言,看似公平的事情往往不公平,看似不公平的事情往往公平。
“你们会死吗?”石真再问。
“当然会,只要不是仙人都会死。”莫问笑道,只要石真不逾越这三尺距离,他并不介意与之平静交谈。
“如果你特别喜欢一样东西,但是你得不到,你会怎么办?”石真眼神朦胧。
“我喜欢的都是喜欢我的,所以只要我喜欢就都能得到。”莫问笑答,他自然知道石真指的什么。
“打完仗,你会去哪儿?”石真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问道。
“我不告诉你,到时候再看。”莫问摇头微笑,此战过后若是阿九同意,他就给石真一个惊喜。
二人躺下的时候是二更时分,一直说了一个更次,到得三更时分,石真仍然谈性不减,莫问开始逐渐减少回应,明日就要率军前行,明晚就要开战,不能一夜不睡。
石真似乎并无睡意,一晚上辗转反侧,披着黑裘下地数次,一直临近天亮方才躺下不动。
天色渐亮,莫问醒转,睁眼之后发现石真正在床铺西面侧躺看他,双眼通红,可以看出她不但一夜未眠还曾偷着哭过。
“你多睡一会儿。”莫问起身下地,冲石真说道。
石真无言点头,莫问穿戴整齐出了帐门,自城中巡视,天亮之后,士兵吃饱列队,准备开拔。
“告知妙若和图鲁,今日晚间我们就会与燕军决战,让她心中有数。”莫问冲传令兵说道,他曾经得罪过妙若和图鲁,故此二人来到之后一直从中作梗,想让他们协同作战无异于痴心妄想,故此他也不指望虎州出兵,只是告诉他们一声。
传令兵得令离去,莫问下令放弃鹿州,拔营前进。
两万大军络绎出城,到得城外东西列队,每队两百人,共一百队,呈方阵前进,虽然不需后军安营扎寨,莫问仍然命火头和杂役在后跟随,没有他们,燕军就会察觉到赵军速战速决的意图。
队伍先行开拔,莫问落在最后,石真率数十名随从出城相送。
“不管此战胜败如何,你不要再行参与,我若是落败,燕军也会所剩无几,妙若等人可以轻松攻下熊州。”莫问冲石真说道。
“我不会再管了,我回豫郡去。”石真摇头说道。她今日穿的还是一件黑裘,不过已经不再是当年所穿的那件。
“走吧,路上多加小心。”莫问冲石真摆了摆手。
石真闻言木然的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莫问转身快走几步,跟上了后军,别的将帅都走在队列之前,他却喜欢坐在后军的马车上。
由于需要当天赶到熊州,所以队伍行军速度很快,石真等人和那座已经成了空城的鹿州被逐渐拉远。
石真一直骑在马上看着他,队伍行出十几里后,石真突然策马前奔,她骑的马匹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很快就追上了队伍。
“莫问!”石真翻身下马,大哭着冲莫问跑来。
莫问下了马车,站在原地看着石真,石真痛哭的神情令他亦为之心酸。
石真快步跑近,到得近前拦腰抱住了莫问,莫问没有闪躲,也没有推开她,“士兵都在,此举可是有伤风化。”
石真闻言并不答话,双臂抱的更紧,只是哭,哭的很是大声,很是伤心。
“大战在前,你这是乱我心神,快回去吧。”莫问犹豫片刻,垂手拍了拍石真的后背。
石真仍然只是哭,片刻过后猛然转头吻住莫问,莫问没想到她会在众目睽睽做出这种出格的举动,惊诧之下急忙推开了她,“不要胡闹,快回去。”
“莫问,我爱你,我乞翼阿古真永远爱你,会永远记住你。”石真声泪俱下。
这句话令莫问瞬时羞红了脸,汉人表达感情很含蓄,很少说爱字。但石真是胡人,性情爽朗,言语也放肆大胆。
石真说完,哭着跑到马匹旁边翻身上马。
“莫问,你为什么不问如果我得不到我所喜欢的东西,我会做什么?”石真勒马回身。
“如果命中注定是你,早晚都是你的。”莫问看着石真。
石真苦笑摇头,深情而茫然的看了莫问半晌,转身策马,飞奔离去。
“真人,燕军信使来到。”前军将军策马跑来。
莫问闻声回头,冲那将军抬了抬手,转而纵身前掠来到队伍前列。
“奉燕国长公主慕容命讳之命,书至赵国护国真人莫亲王鹤架座前。”那信差见到莫问,立刻双膝跪倒,呈上书信。
“使节请起。”莫问冲那手持使节木杖的中年男子抬了抬手,转而冲前军将军点了点头,后者会意,立刻高喊“止!”,喊声一出,三军暂停行军。
这封信出自慕容红妆之手,言辞很是谦卑,大体意思是请他本着道家博仁的态度手下留情,留下熊州与燕国,虽然慕容红妆信上说永远不会再度南侵,但是这种话语根本不足为信,熊州具有很重要的军事意义,谁占据了此城谁就扼住了咽喉要道,进可攻退可守,绝不能留与燕国。
此外慕容红妆虽然用词很是客气,但是书信中详细说明了燕军的兵力,此举有恐吓的味道,也犯了莫问的忌讳。
“请使节回城告知慕容长公主,日落之前如果退出熊州可止兵戈免死伤,如若执迷不悟,贫道会水漫熊州,尽留燕军于赵土!”莫问冲那使节说道。
“定将真人言语如实转达公主。”使节躬身后退,上马离去。
莫问看向等候在旁的前军将军,后者扬手高喊,“进!”命令传出,士兵再度开始行军。
莫问注视着那使节策马跑远,他先前所说言语只是误敌之策,目的是让燕军分神后方,此外他故意口出狂言,为的就是惹怒慕容红妆。
他以两万步兵攻打熊州只是无奈之举,但是燕军不会这么认为,燕军会认为他是狂妄自大,只要慕容红妆发怒,燕军才有可能抓住他狂妄轻敌的机会出城围歼赵军,而这也正是他想要的。如果燕军闭门不出,他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行出四十里后,大军暂歇了半个时辰,补充食水,此时是午后未时,兵卒饭食以腌肉为主,肉类较为耐饿,可以支撑很久,此外此时吃饱,待得傍晚时分正是最为有力的时候,适合作战。
傍晚时分,赵军接近熊州,莫问胆大,命军队径直开到城外八里处。
打仗的本质是兵力的比拼,也是主帅心智的较量,经过了三年的作战,莫问已经熟悉了慕容红妆调兵作战的风格,慕容红妆虽然是女子,却心思缜密,而他利用的正是慕容红妆心思缜密的这一特点,慕容红妆求稳,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之下,慕容红妆不敢驱赶左右山中的野兽攻击赵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