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楚煜,元昭是毫无心理负担。
经此一次,她分身之仇就算报了,以后各不相欠。所以说人啊,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做过的事总要还的。
当时不还,以后再还也一样。
烧完了,火熄了,看着由内至外、通体发黑的他跟炭棍似地摔在草植上,她心无波澜。阿涤死死盯着昏迷中的他,眼里的妖气忽隐忽现,忍得极其艰辛。
“道讲今生,佛讲来世。”元昭望他一眼,“你们灵岳宫修的是如何入世超脱?伽南身死,机缘已成。你虽活着,却已迷茫。嗔乱性情,小心前功尽弃。”
若把持不住,圣君今天就要痛失一名侍者了。
这名侍者当然不是伽南,他虽身死,魂犹在,一旦重修未来可期。
阿涤无暇分神辩驳,仅死死盯着眼前仿佛已经死透的楚煜,目露快意。他与伽南相识少年,一同修习道法,一同晋阶,最后一起投入灵岳宫求超脱妖身。
道理他都懂,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看淡生死荣辱。
然而,当伽南惨死在自己眼前时,他瞬间生出恨不得撕碎楚煜的冲动。好不容易压制住,可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伽南啊,他同生共死无数回的伙伴,追随圣君修习自在法的好伙伴,死了,就死在他面前……
“闭境在即,你若无事便出去。”元昭等不及他想通,瞥一眼昏睡不醒的楚煜,“你们既为他来,如今就把他交给你了。”
是杀还是送他回去,看楚煜的运气。
言毕,见阿涤仍一语不发,元昭不再废话,伸手施法。一道传送阵出现在两人的身下,瞬间把他们吸了进去。
再次剩她一人独行,继续在秘境里游荡捡人。
无论修士或凡人,活着俱在修行,没有例外。
凡人但求短短一生,修得儿孙满堂,一生平安顺遂;修士目光长远,有求寿长;有求超脱生死;有求自在无为;有求碰触大道奥妙;有求参透道法自然。
而她,毫无疑问是求自在无为的。
她无法和阿涤感同身受,但分身被人掐断脖子,本体的她百分百的感同身受。她忍了这么久,直到今天才找到一个正当的理由烧了他一场,总算气顺了。
阿涤追随圣君多年,觉悟当然比她高。愤怒是一时的,等他冷静下来,自会把楚煜安然送回圣君那儿。
从某种角度来看,楚煜是幸运的。
他虽被邪祟迷失理智,被魔气操控躯体杀人,但毕竟是刚刚入魔,渗得不深,神火焚烧魔气的时候仅仅灼伤他脉络浅薄的一层。
经脉受损,废是肯定要废一段日子的。
或者几年,或者数十年,甚至百年,看他毅力如何了。再日常服用灵丹妙药,以灵液蕴养经脉,假以时日终会恢复。
伽南是妖修,之前说过,他妖身的戾气已散,唯杀业随身。若能藉此消除业障,等于打破他此生的修为屏障,日后晋阶有望,不失为一份大好机缘。
修士的生死,祸兮福兮,孰知其极?坦然面对便是。
人的一言一行终有果报,楚煜是,她也是,伽南、阿涤和白狐皆无可避免。
难怪修士们都想飞升真仙,唯有真仙,方得无畏,得大自在。
至少不必如她这般,纵然身在修真之巅,沉迷修炼也不过是源于预感。预感这苍穹之下皆牢笼,身为众生的一员,哪怕最强亦为夜昙一瞬,终难永恒。
唯有挣脱这一方混沌的牢笼,方知何谓真乐土,真清静,真自在。
……
一路飘行,看到心满意足的异兽打着嗝,悠然自得地梳理毛发;有劫后余生的异兽瑟瑟发抖,在隐秘的洞穴入口探头探脑;还有不甘心的仍在寻找猎物。
她在空间的缝隙游走,看到仙云宗诸长仍在搜寻门人和弟子,看到瑶君真人奉广岚真君之命将搜到的人带出秘境。
元昭入了那片空间之域,撤去隐身结界,众人惊喜万分。唯独广岚真君丝毫不见意外,仅微微一笑:
“你来了,你白帝城的人全部出去了?”
“修为低的都出去了,高的入了往生境,未知祸福。”元昭无奈得很,扫一眼众人,略疑惑,“宗主呢?也去往生境了?”
“宗主突然心神不宁,回仙云宗了。”瑶君真人道,打量她一番,“阿姁,你要去往生境?”
“我的护法和统领都进去了,杳无音信,我能不去吗?”堪称首例的属下无能,累死主君。元昭默默算了下,抬眸道,“还剩两天了,你们赶紧出去。”
“往生境诡谲莫测,凶险异常,还是我随你去。”广岚真君道。
元昭闻言,上下打量他一眼,心情悦然,“恭喜真君得了机缘,晋阶指日可待。”
呀?!众人唰地望向一贯不显山露水的广岚真君,惊喜交加。广岚真君亦惊讶地反观元昭,尤其是她眉心处的一缕烟形印记,欣然道:
“你也不差,何时功成?”
众人唰地望向元昭,还是广岚真君善解人意,问出各宗掌门共同关心的大问题。
“早着呢。”元昭伸手轻抚眉心,掩去痕迹。出来匆忙,忘了操作,被看穿是当然的,“真君毋须担心我,我去往生境乃心有所感,因缘所致,它奈何不了我。”
重要的是,她若被往生境带走,那走就走了,她会随遇而安的。
玩性大,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以灵丘目前暗流涌动的乱象,更需要广岚真君此等有责任感、有担当的大能留下主持大局。
有他们在,她才能当一名闲人,逍遥自在地畅游太虚。
“那便各走各的,”广岚真君爽快道,“之前我见云风掌门他们有点急躁,我得找找他们。”
像东姁这般玩性重的年轻人,必懒得应付这些活了上千年的惯会倚老卖老的道长。万一双方见面,因言语不慎起了冲突就不好了,还是他去找更为妥当。
再确认一遍人数,由元昭亲自送走瑶君等人。剩下她与广岚真君并肩而行,趁机说说话,聊点儿要事。
“邪神竹?”广岚真君蹙眉,回眸望她一眼,“你是说,凤笛仙子欲置你于死地?”
“以我看到的情景,确实如此。”元昭道,“那邪神竹对我的杀伤力不大,对宗主和其他火系修士恐怕就不太友善了……”
她一直想找机会跟西炎真君说来着,一转身就忘了。唉,也对,毕竟两百岁了,忘性大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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