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初,马车进了城,青鹤前后瞄瞄,确定无人才低声道:
“郡主,可以出来了。”
躺在马车里像个瘫子似的曲汀兰闻言,用力压住身后的车厢木板。而元昭就在那块档板之后,为掩人耳目尽力贴平了。如今被骤然一压,她险些被压扁。
“死胖子,你要公报私仇啊?”
元昭双手抵住车厢的板,用力将隐藏自己的背景板顶开,顺便顶开那目无尊长伺机报复的下属曲大姑娘。
“跟你学的。”曲汀兰没好气道,不甚情愿地歪往一边。
特么的,连夜赶了差不多一千里路,有马匹不骑,偏要施展轻功一路夜跑。把她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偶尔骑着马跑,算是三个人里边最废的。
不过,她也有收获,发现这位郡主并非草包,反而心思缜密得很。
因回城的沿途每隔一段路都有马匹换乘,还有马车。
马车的大小规格齐全,便于主子们的伪装。自己便是在临近城门时才乘的马车。那时她累个半死满额头的汗,总算有了受伤忍痛的模样骗过城门的守将。
再说元昭,背景板这一招她是学青鹤的。青鹤以前是暗卫,为了近身保护她那是花样百出。
甭说背景板,青鹤还伪装过石头,像极了梦中的忍者。
“郡主,现在去哪儿?”青鹤在外边问。
“去皇宫。”
元昭头也不抬,摸摸扁平的心口。哎,她不该叫安平,应该叫太平。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曲汀兰皱眉。
虽然终于被上峰接纳,引为北月一党,可她不想早死。
“身为武将,怕冒险?”元昭用质疑的目光打量她,“要么你先回曲府向你爹打听打听?”
呵,看到她一副“我知道你怂,但我给你面子不说破”的态度,曲汀兰气不打一处来:
“去就去!”
她爹时常上夜值,万一今晚也是,省得她回府白跑一趟。元昭轻挑眉,对她的反应一点儿都不意外。
青鹤不再多问,直接赶着马车奔往皇宫方向。
……
来到宫门前,曲汀兰打着找父亲的旗号来回答守将的问话。说她受伤了,眼看要天亮了,索性找父亲到太医署寻一位相熟的医官给她治。
找太医治病,那是多大的面子啊!
不仅她曲府,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京官都喜欢这么做。
然而不凑巧,今晚不是她爹当值,宫门守卫也不认识她,搬出她爹的名号也不好使。人家不仅不让进,还要查她的马车里是否藏着什么人,瞧她贼眉鼠眼的。
被人奚落的曲汀兰心里火冒三丈,但明面上还得放低姿态,怏怏地驱车调头准备回曲府。她已察觉气氛不对,等元昭从路边跃入马车时,才颤着声音道:
“可能真的出事了!以前宫门没那么严格。”
就算不是她爹当值,那些守卫也不敢这么对待她,更别说查她的马车了。
“陛下没让你随时可以进宫的权利?”元昭疑惑地瞅着曲汀兰,这是她见过混得最差的一届细作。
“没有!”曲汀兰听不出她话里的揶揄,着急反问,“你以前有?”
“我怎么可能有?”元昭被她的脑回路打败了,“我乃前朝余孽。”
“……”那倒也是,急糊涂,忘了,“现在怎么办?”
“你先回府看看你爹在不在,若在,最好能问出点什么。他若不在京中,你平时该咋样咋样,不要出城。”元昭掀开车前的帘子,道,“更不要轻举妄动,有事我会通知你。”
言毕,在拐弯的街口招呼青鹤一同跳车离开。害得曲汀兰连忙爬出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赶车。
片刻之后,曲汀兰的马车进了曲府,再也不见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马车后边一直有人跟着。等马车进了曲府,那些人渐渐围抄过来,有人跃上瓦面,有人潜伏在府里各处角门不远……唯独无人敲门搜府。
“看来,卫将军并不在府中。”伏在附近屋顶偷瞄的元昭低语。
若曲广平在,何须现在才来包抄?一早在府里布置好岂不更妥当?而眼前这些人悄无声息地围过来,又不敢直接砸门闯府,意味着他们不愿把事情闹大。
看样子是不想惊动整个曲府,但如果曲广平在,以他的警觉性不会察觉不到屋顶的动静。
“是否通知汀兰?”青鹤问。
“不用,她不会有事的。”
若有,那些人早冲进去抓捕曲汀兰严刑逼供了。仅仅在屋顶暗中偷窥,不过是想确认自己是否在曲府。
在外人眼里,曲汀兰只是个小人物,死不足惜,倒是活着有些价值。比如套问她的上峰少阳君的下落,可有进京,有何计划,或者问出墓冢的守卫情况。
再者,曲姑娘是武卫,真要抓她得费一番功夫,不如智取省事。
“她也该自己动动脑子了。”这是元昭最真实的想法。
人家是陛下安排在她身边的细作,头脑简单是其爹娘的责任,自己没义务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在夹缝之中谋生。
“那咱们现在去哪儿?眼看就要天亮了。”青鹤瞧瞧天色,略着急,“国公府和长公主府?”
“那俩是我的至亲,眼线多如牛毛。”这两年里,皇室陆续塞了不少新人进来,还未清除,“他们能知道的消息虚实难辨,我回去等于自投罗网,坐困愁城。”
尤其是长公主二娘,她若知道宫中情况有异,还不急吼吼地进宫面圣才怪。
到那时,元昭是随她进,还是不随的好?
若宫中无异固然好,但如果真有情况,她这是主动送人头。指不定走到半路就被人挟持了,有她为质,元昭连缓兵之计都来不及使出来。
总之,这两处她不能去。
“这样,你去一趟夏统领的府上看看夏五郎在不在。若在,让他到天香楼见我。”元昭瞅自己身上的平民服饰一眼,“我姓林,在那儿开个雅间等你消息。”
“诺。”
夜幕之下,两道身影潜入城中的街巷,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曲府,曲汀兰直接闯入亲爹的内室找了一圈:
“爹,爹?”
“大姑娘,家主真的不在!”府里的管事急匆匆地跟进来,“他月前随太子殿下到南边赈灾去了!您再这样无礼,小的可要告诉主母了!”
“你爱告不告,我现在就去找她!”
找不着爹,曲汀兰有些着急,觉得曲夫人作为主母或许知道什么,不如直接去问她。
藏于暗处的见状,对望一眼。其中一人手一挥,在附近埋伏的人瞬间退走一大半。
留下一两个人继续藏于暗处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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