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娘的孩子是块宝,区区一声咳嗽使整个华桐院沸腾了。院里,外厅,内室,一溜儿的婢女听从主母的吩咐来来去去,如同潺潺流水在元昭的跟前晃过。
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不像元昭在外边时,阿爹给她找的临时婢女总是手忙脚乱的,行事毫无章法。
而眼下,这些婢女们在忙什么?端冷热毛巾,等医官说哪样好使就用哪样;有端温水的,有果酪乳酪和温热的甜蜜浆,等待医官说喝哪样最好便用哪一盏。
还有各式点心,生怕孩子饿了;哦,烤肉必不可少。
更绝的是,阿娘身边的仆妇珊瑚姑姑牢记季五的话,吩咐婢女在烤肉的旁边摆着一小盏调味料,比如那个辣子,可以说十分的贴心了。
正因为辣子调料,把余医官气得火气直往脑门唿唿唿地冒,压住脾气再三嘱咐:
“夫人,郡主受伤不轻,要想好得快,饮食理……必须清淡!”
本想说理应清淡的,转念一想,这里是侯府,不是皇宫,用不着跟她们温柔客套,用恐吓的口吻更有效。
果然,姜夫人脸色微变,连忙喊住珊瑚:
“让郡主浅尝一两口即可,不许多吃!”
“夫人放心,婢子晓得。”珊瑚浅笑吟吟地带着婢女们进去。
把余医官气个倒仰,险些当场翻脸,幸亏她涵养够,使出对待宫里贵人们的耐心恭身而退。待回到居所,再次提笔写下定远侯夫人对嫡女无底线的纵容。
而元昭,在阿娘慈爱的目光关怀中,在珊瑚的侍候之下愉快地用餐,夹一块烤肉沾了点辣子尝了尝,颇感失落:
“阿娘,这不够辣。”
不,不是不够辣,而是完全不辣!和今早的完全不同!瞧,珊瑚姑姑抿嘴偷笑,元昭顿时明白了。
“有得吃你就吃,”没有外人在旁,姜氏淡定喝茶,“今早来不及准备,以后你就吃这个。”
即便是为了气跑余医官,她也不能拿自己孩子的身体开玩笑。今早去正堂之前,她已经吩咐身边的近身侍婢琥珀为郡主特制一道辣子调料。
色泽和散发出来的香气一样,味道截然不同。
原来如此,元昭噘嘴,不满嘟囔,“这算什么辣?等我伤好了,我找陶老倌配制新辣酱。”
“陶老倌是你阿爹专用的厨子,不要给他添乱。”姜氏不赞同地睨女儿一眼。
侯爷长年征战在外,做妻子的当然希望他在外边能吃好喝好穿好。陶老倌身为侯爷的亲随和厨子,难得回来一趟要好好歇息,怎能容许女儿去胡搅蛮缠?
“郡主,您先安心养伤,”珊瑚替夫人哄孩子道,“等身子好点了,让琥珀把那芥辣酱端出来给您尝尝鲜?”
“芥辣酱?”元昭惊喜得瞪大眼睛,“她会做?我以前怎么没吃过?”
“你以前还小,谁敢让你尝那个?”珊瑚笑了,“琥珀的手艺不比陶老倌差,您尽管放宽心养伤,不急。”
那好,元昭妥协了。
姜氏见孩子蔫头耸脑的,于心不忍道:
“等你好了,就让琥珀跟着你。”
她已经给孩子选好服侍的奴婢,暂时不设小厨房,生怕无人看管的女儿乱吃东西。她从侯爷的来信摸索出女儿的喜好,闲暇之余最喜欢和厨子鼓捣吃的。
以前孩子在外边,她鞭长莫及;如今回到府中,须得好好管束。
“不用了,阿娘,您留着。”元昭懂事道,“我不挑食,得空了就去您那儿蹭两顿。”
噗哧,小小人儿说话老气横秋的,把姜氏和珊瑚给逗得乐了。华桐院没有小厨房,除了到母亲院里吃,她还能去哪儿?
元昭被笑得莫名其妙,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说了傻气话。
无妨,阿娘高兴就好。
孩子在外几年,不仅脾性温和,还变得知情达理,姜氏甚感欣慰,微笑道:
“我儿孝顺,那阿娘先留着,等过几年,你院里设了小厨房,阿娘再让她过来。”
“嗯,好。”元昭点头,随便。
接着,姜氏示意珊瑚,把在外边等候的奴婢们轮批进来。
身为侯府嫡女,又是郡主,身边少不了人侍候。
然而,碍于侯府目前的尴尬地位,不能再像以往那般高调。因此,每个院的奴仆数量均有削减,女儿院里的也不例外。
“玳瑁你认得的,她和珊瑚、琥珀、珍珠都是阿娘身边侍候的老人了……”
这四大仆妇,以前曾是姜氏身边的四大女官。随着主子们的身份转变,她们从女官沦为普通的女仆,依旧对夫人忠心不二,不离不弃。
其中,珍珠姑姑很早便去世了。
她是掌管姜氏嫁妆的女官,在一次出门巡视庄子时出了意外。多年过去,一直无人取代她的位置。直到珊瑚嫁人生了女儿,及笄后才接替了珍珠的职位。
此女名银杏,年方20,是姜氏特意为女儿培养的忠仆。
玳瑁与琥珀一直未婚嫁,两人视银杏如己出。往后,女儿的身边有玳瑁和银杏侍候,姜氏始觉安心。
除此二人外,另有溪客、银朱、碧环和芝兰四名一等婢女;下等婢女共六名;浆洗洒扫婆子各两名;还有东堂、西武、南柏和北临四名跟班跑腿的仆从。
“虽然溪客、东堂她/他们习过武,你往后出入仍需带上洛侍卫她们,不可任性。”姜氏瞥女儿一眼,神色威严。
“嗯,嗯。”元昭乖巧点头。
唉,望她表里如一,真心乖巧,姜氏的眼底掠过一丝无奈。明明是个女儿,却比儿子当年更顽劣调皮,让人操心,头疼。
今个冬月,有娘俩在的华桐院响起轻声笑语,暖意融融的,一派安逸温馨。
……
前院的正堂,兰姬已带着儿女回自己的院子,卓姬见女儿无瑕和长女如兰有商有量地忙去了,两人相处融洽,她便也安心离开。
如此,偌大的正堂仅剩下凤氏及其儿子们。
“二娘,那儿子和管氏先回去了。”世子北月邕夫妇向凤氏行礼道。
虽然凤氏才是亲娘,他却不能再喊她阿娘或者母亲。
“去。”每次听到亲儿子唤自己二娘,凤氏的心里总是不得劲,蔫蔫道,“难得你今日休沐,好好歇歇。”
世子夫妇微微一笑,恭身而退。
“阿娘,那我到城门口接父亲。”三子北月礼见时辰不早,急得很。
“去。”凤氏无力地挥挥手。
这孩子死心眼,没有命令,从来不晓得偷懒。倒是六儿子——
“阿娘,孩儿也告退了。”北月朗起身作揖。
“你等等。”
“阿娘,我还要去书院呢!”
嫡妹的回归,害他白白浪费了一个早上,北月朗满脸的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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