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峰也是接待领导的老手。,他不光接待过领导,早年他还接待过工作组。
接待领导出了错,脸上无光,要受损失,接待工作组出了错,有时候是要去农场改造的。
因此,面对接待领导的问题,全中国没有哪一个干部敢等闲视之,不如临大敌的,都被大浪淘沙了。
杨峰做了二十年的西寨子乡党委书记,一把手的年资与李厂长相差无几,而在办事方面,杨峰同志更是总结出了八字真言:“有理有据,以争促和”。
面对领导,清高是下下之选,政治政治,就是协调人与人关系问题,清高者就应该远离政治。
对领导卑躬屈膝是庸人之计,所谓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卑躬屈膝的干部,领导不会怪责是没错,但也不会刻意保着你,要想坐稳江山20年,这一招是行不通的。
“有理有据,以争促和”是杨峰多年来总结的经验,当然,也是一把手才能用的经验,那就是要以斗争的心态,来看待领导。
有理有据,是站稳脚跟,斗争是为了更好的和平。
在过去那些年,杨峰不仅斗争过领导,而且不仅斗争到了和平,有时候还斗争到了胜利。
对捷利康与省委调查组,杨峰更是斗志昂扬。
他首先打听了调查组的名单,然后顺着名单,一个人一个人的往下琢磨,没多长时间,就选出了两名省商业局的领导。
河东省商业局与河东省招商局是孪生关系,在有的省份,更是一个部门两块牌子。
杨峰选中调查组的两位领导,立刻联络了一名来河东省考察的外商,邀请调查组的两位领导吃饭。
按道理说,省委调查组这样的临时小组都是要严格保密的,但道理只是道理,对于省委大院以外的群众来说,小组或许有一定的保密作用,但对大院内的人来说,调查组的保密措施就和透明的一样。
说不准,大家还要为谁去西堡镇受累,谁要跟着英国公司捷利康吃香喝辣争夺一番呢。
杨峰熟悉基层,在省里呆了半年,也知道商业局的德性,他找来的外商,也都是通过香港华锐谈过一段时间的,这次邀请吃饭,他更是放出风去:“对方很有意向,说不定就要签约了。”
对招商局和商业局来说,在调查组里混的再好,也就是哄捷利康满意而已,但捷利康满意了又如何?他们是已经投资河东的企业了,都已经是篮子里的鸡蛋了,跑也跑不掉。
新签约一家外企却不同,这是实打实的业绩,而且,吃一顿饭又能费多少精神。
因此,两名列名调查组的领导欣然而至,参加了气氛热烈的宴会,继而喝的醉醺醺回去。
杨峰酒量甚好,且有准备,此刻仍然保持着清醒,道:“小王小李,把两位领导送到我定的酒店歇着,等酒醒了再回去。”
“不行不行,下午还有任务。”有位领导还没有彻底喝醉,仍然挣扎着起身。
“哎呀,您别忙着起来了,啥任务能比身体更重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呀。”杨峰说着拿起一个杯子,就往领导嘴里塞,笑道:“您看看您呀,来喝杯水,醒醒酒!”
领导下意识的张开嘴,瞬间又是二两酒被灌了进去。
“你……”领导瞪着眼,胃里翻江倒海,甚至等不及往厕所去,扶着墙角就吐了出来。
杨峰“哎呀”一声,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顺手就给拿错杯子了。”
吐的稀里哗啦的领导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先忙着自己的肠胃了。
被杨峰喊来挡拆的外商有些担心的道:“不会喝坏。”
“这都是酒精考验的干部,怎么会喝坏,费处长,来来来,我们先去休息。”杨峰一把抓住这位,往门外送。
喝的稀里哗啦的两人被杨峰以热情的态度,坚强的手臂,强行给拉到了酒店,推到了床上。
“你们好好睡一觉,我下午来给你们开门。”杨峰趁着二人虚弱无力,直接将门给锁了起来。
他是招商局的副局长,对两名商业局的副局长,开个过分玩笑,也没什么关系。
至于看愣的两名办公室文员,却是坚定的跟着杨峰同志的脚步走,全当啥都不知道。
在这里,也要夸耀杨峰同志的个人魅力,20年的土皇帝当下来,他的那股子气势,是常年混机关的人所不具备的先。
下午,省政府的调查组集合停当,准备出发,怎么找都找不到两名商业局的副局长。
带队的组长脸色阴沉,一边命人寻找,一边安慰焦躁不安的捷利康雇员:“你们不要急,西堡镇原本就比较偏,咱们计划是今天到溪县,明天早上到西堡镇,大不了走一点夜路,来得及。”
捷利康此次派来了两个人,一名来自英国本土的韦尔斯负责装样,一名来自北京代表处的张生翻译兼做提供信息。
张生也是前两年公务员下海浪潮中的一员,入职捷利康以后,因为英语水平不错,又懂得中国官场环境,很受重视,他现在一看就知道情况,继而催促道:“冯组长,要不然,咱们先出发,请剩下的两人随队跟上。”
冯组长一口回绝:“那怎么行,调查组还没出发就先掉队两个人,让别人怎么想,不管怎么说,先找到人再说。”
机关干部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冯组长的想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张生道:“那不如我们先出发,留下大队人马在省城,就当是先锋出去。”
“再找找看……”
这一耽搁,两三个小时就过去了,等找到人,重新组队完成,车队再开到溪县,天已经黑透了。
从南湖到溪县的公路本就修的普通,到了晚上,更是难行,车队三辆车慢吞吞的行驶到一处平缓的地段时,前方却是有树枝挡路。
张生陡的一惊,“车匪路霸”四个字落在嘴边,没有突出来。
一支车队三辆车里的人,也都紧张起来。
在80年代,车匪路霸可不是说着玩的,大车司机的收入为什么那么高,每个人的驾驶室里都放着大扳手呢。即使如此,各省都有被车匪路霸杀死的司机和乘客,至于只抢劫不杀人,或者抢劫了没杀得了人的案件就更多了。
当然,大部分的车匪路霸并不是如此的穷凶极恶,但趁着汽车上坡,转弯减速的时候爬车盗窃,或者用火药枪和首强行搜身司机并抢劫的不在少数,还有的地方,直接设立强制停车点,所有路过的车辆都要停下来,花费高价买水买饭的更多。
所谓“要想富,吃公路铁路,一夜变成万元户”,在有的地区,一年内接报的案件就有3000多起,其中重大、特大案件一千多起,受害人多达万余,并有死亡十多起,受伤200余人,被强奸数人。
南湖地区的治安不算好不算坏,随着严打的深入,现在的环境属于最近几年较好的时间,但是,坐在车里的先生们,没有一个希望碰运气的。
“小何,带枪了没?”副组长问随车的民警。
“带了,有六发子弹。”民警小何不安的挪动了两下。
“机警一点,但不要先开枪。”副组长看着窗外走的越来越慢的风景,愈发担心。
省政府开出来的车队,最大的依仗是他们挂着的牌子,若是大白天的,一般是无人骚扰的,良好的车况和车速也能帮他们避免危险。
然而,现在已经天黑,车队开不快不说,想让人看到牌子也难大白天的,车匪路霸工作者们远远的看到政府车辆,自然不会上手,但若是已经截停开抢了,想让他们停下来可是很难。
紧张的气氛持续了两三分钟,不知什么时间,前车猛的一顿,停了下来。
“怎么了?”三辆车内一篇慌乱,就连不明所以的英国人韦尔斯也被紧张的气氛给感染了,大概有种中国人在刚果金工作,乘坐的汽车在晚上突然停下来以后的感受。
漆黑的长夜,深深的笼罩着三辆汽车。
在短暂的等待之后,民警小何按着枪,一步一挪的下了车,口中大喊:“我们是河东省政府的车队,到溪县办事……”
周围寂静一片,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良久,小何才挪到前车,检查了车胎,突然松了一口气:“是钉子。”
“路上怎么有钉子?”组长眉头紧锁。
“估计前面有补胎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