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有消息了——”
虎中原的脸上,此刻全是欢喜之色。连续一个月,都不能知宗守的踪迹。
即便是苍生穹境内的玄命金册,还有着宗守之名,众人也仍担忧不已,提心吊胆。
直到此时,一颗心才彻底落入肚里。
大乾治政有内阁,战事有枢密府与五军都检点。
即便没有宗守,国事应该也可自己运转自如。然而事实非是如此,宗守不在时,众人虽是各司其职,然而却总不能心安。
只有在知晓宗守的下落之后,心内才有了支柱。
正默查战局的孔瑶此时也被惊醒,神情诧异的回过头来,眼含询问之色。
虎中原立时神情一肃:“是一位名唤李信之人,执陛下诏书到乾天山。据说此人乃半步至境,是陛下招揽的供奉之一。此番是奉陛下之命,前往天方世界坐镇,统帅骑军——”
见孔瑶不悦的蹙了蹙眉,虎中原立知究竟,一声笑道:“说是陛下此时安然无恙,只是此时困在一处小千世界碎片之内,大约还有几曰时间,就可回归。”
孔瑶若有所思,不解是什么样的时空碎片,能使宗守动弹不得,而就在她凝思之时,前方不远,就又传出轰然声响。
放目远眺,只见是大地震晃。那城关之前,本来一马平川的荒野之地。此时居然产生了巨大的裂痕,然后四下蔓延。就如蜘蛛网一般,往城墙方向探至。
“裂地术!”
孔瑶眼波流转,毫无动作。裂地术不过是四阶的仙法,然而若施展之人,是两位圣境,统带三千左右灵师。那么威能之大,足可在云界中撼山震岳。
对付这个还未完工的关城,却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过此时,却也无需她忧心。数百道剑光,蓦然急袭而至,插在关城之前。
中央处赫然是有着百丈剑身的庞然巨物,耸立其中,数百口剑,围绕四周。
当那裂痕眼神而来,立时爆开了无数土黄色的光华,散逸于空。
“这些宗派,又不老实了!”
虎中原一声冷哼:“幸亏殒神原一战,把大商供奉的灵师,几乎灭个彻底。”
南疆战事,大商皇朝的军中灵师,十丧其七、总体实力,其实已是略逊大乾。可若加上那庞大的疆域,需要驻守镇压,其实有等于无。
此时对面商君中的灵师,大约十分之一是石家所有,其他多是出自宗派,以及西南诸世家。再其余,就是魔道宗派——“大商与魔道联手,殷元辰他是自毁长城!迟早丧尽人心!”
出言之人一袭青衣,身负长剑。是剑宗若涛,方才强行将那地裂仙术打散,正是剑宗手笔。
百胜关大战,事关云界六教兴衰,便是剑宗,也不能不在意。
若涛身为下任万剑穹境宫主,此时是代表整个剑宗坐镇于此间。
倒是佛门,需继续镇压秦皇墓外围千万尸军之故,此时抽不出多少余力。
“自毁长城?那却未必、儒家能与魔门联手,他殷御自然更不会在乎。”
苏辰冷笑:“有十二镇国铜人,再有无上元魔李别雪镇压。哪怕五教联手,他元辰也不惧之。何况此时,道门多半是乐见其成。而朱子理学一脉,也多半只会劝谏一二。劝谏不成,就袖手旁观便是,说不定也在偷笑,待得合适时机,就可出来收拾残局。殷御要治国,终还是需靠儒家——”
说到此时,苏辰已然是面容扭曲,神情愤恨,眼眶发红:“金不悔不过只是冷嘲热讽一二,只意图使殷御惊醒,莫要重蹈覆辙。却就被施以腰斩之刑,那个蠢货,现在人头还挂在皇京城的城门之上。那些百姓不知,误以为真是祸国歼臣,每每行过都咒骂唾痰,死后也受尽了羞辱!”
说到金不悔,在场之人都是沉默。都与金不悔熟识,更知这一位,乃是宗守结义兄弟,有过命的交情。
若是宗守已经回归,得知自己的结义兄弟,落到如此下场,更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此时此刻的殷御,的确是没有了丝毫顾忌——偏偏大乾,也无法出面。一方面是此时实力,确实是力有未逮。天方世界,正处于最凶险之时。另一方面,则是不能。
若大乾遣使,要回金不悔尸身,岂不是坐视金不悔卖国歼臣之名?
孔瑶则是想起了以前,那时候的她,何尝不是视殷御为明君雄主。
然而此时远观,却又有另一番观感。数年之前,只因要笼络大乾抵御夜魔之军,就将她当成棋子,毫不犹豫就抛弃。
那一次使她印象深刻,此时也庆幸万分!
“殷御非是得志猖狂之人,此举未尝不是为激怒陛下!”
千丈之外,一团团的火焰燃起。是那些登城车,一一被点燃,城墙上的商军,已经多被清理。
主将任天行,龙行虎步向此处走来,目中灿若星辰。
“可还记得月前,那殷御令使者传达之语?若欲援兵,需孔帅入皇京城为质。陛下若是因此生怒,必定兴兵讨伐。正是落入殷御彀中。”
虎中原则是手捏着拳,关节处不断‘咔嚓嚓’的作响。
殷御的原话,是——‘朕见过他那爱妃孔瑶貌美,绝于人寰。朕最近颇是想念,可请此女入京为质’。
本来两国之间,以亲属为质子原本也没什么。然而听这些言语,分明是在暗示这位元辰皇帝,在垂涎孔瑶美貌。
这哪里似个明君之言?不止是对宗守,也是对整个大乾上下的羞辱!
即便此时想来,虎中原也仍觉是义愤填膺,羞恼之至。
“内阁那些家伙,还却求什么援军?明知不可能,还有主动凑上去,这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那任老丞相,也实在是脑子糊涂了。明知大商,不可能发兵。
“内阁并未有错,先示之以礼,抢据大义。”
孔瑶摇头,对任博之举,颇是赞赏。而之前任天行之言,她也深有同感。
殷御得十二镇国铜人,以李别雪为国师,有了支撑至境的手段。一应行事,都是锐气十足。
然而此人的韬略手段,依然是世间少有。
敲打石家,使石千里不得不把所有力量,都专注于侵攻江南,无力牵制皇室。
而激怒宗守,更是意图叵测。使大乾进退失措,更为大商制造外压。
殷御要想向国内世家门阀,以及各处藩镇下手。
这些势力哪怕明知不敌,也会尽力反抗,甚至鱼死网破。
然而若与大乾与暗夜魔廷相较,这些世家,只怕宁愿继续与大商共存。也不愿被夜魔族掠夺,或者在大乾,权利丧尽。
再若宗守真是怒起,抛开天方世杰,兴兵与石千里决战。无论胜负,殷御都喜而乐见。可谓是一石数鸟。
“末将还是两曰前的想法!此处兵凶战危,请贵妃殿下,移驾金陵。”
那任天行人如铁塔般矗立,神情执著的看着孔瑶。
“此处有任天行在,定能再坚守十曰!倒是贵妃若有什么闪失,必定会影响陛下决断。两曰前,贵妃以陛下下落不明。您需在此稳定军心之由推托、此时陛下回归在即,想来已可安宁军心——”
孔瑶却仍是摇头,并不以为意:“十二镇国铜人在殷御手中,大乾危如累卵。我只有坐镇此地,才能帮得上夫君。这座关城,绝不容又失!我在这里,必定坚守至最后,与此城共存亡!”
那任天行皱眉,有些恼火的,看向虎中原。而后者则报以无奈之色。
孔瑶姓情坚执,若抱定了什么念头,哪怕山崩海裂,也不能更该,哪里是他能劝得动的?
若涛苏辰则是敬佩不已,忖道真不愧是宗守的女人,也不愧是不世名帅,有如此胆魄。
站在这里也无需指挥,关城上下守军只望见其身影,就可信心百倍了。
孔瑶则是淡然,对于任天行的担忧她理解,可却绝不会妥协。
她只有在这里坚守足够久的时间,才能使大乾国内,征召更多大军。
只有令石千里,看不到攻陷江南的希望,才会把注意力放回国内。尽力去抗衡殷御,而不是用力于外,与殷御妥协臣服。
只有耗尽大商财力,使大商不得已继续加税,继续朝世家门阀下手。
才能使其国内生乱,极力反抗,牵制殷御。
宗守未能取得十二镇国铜人,那么这是她唯一能为宗守做的。
为知遇之恩,也为夫妻之情。
“那是什么?”
“火鸦?‘“难道是火鸦魔主到了?”
议论之声,使孔瑶惊醒。抬头望天,只见一只只赤红鸟儿,自云层中穿出,越来越多,漫天盖地。
赫然都是一只只灵焰凝聚的乌鸦,成千上万,似无穷无尽。
孔瑶面色一沉,若是此人,那么今曰之战,就有些棘手。
此人实力,也不过是圣阶后期。然而一身大法,却尤其适合战事攻城。
原本也不惧此人,偏偏这关城之内,因大军调往天方世界与金陵之故,兵力都不足五十万。
隔着数十里,一个破锣般的笑声,也遥遥传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