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相信任何人？
一阵寒风拂过泉面上的热气，嬴抱月怔怔站在岸边，原本泡的温暖的后背划过一阵寒意。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花璃张了张口，但她牙关忽然打起战来，剧烈摩擦，獠牙的虚影在嘴边若隐若现。
嬴抱月睁大眼睛，扑过去抱住她。
“可以了，可以了，不用说了。”
花璃全身的骨头和筋肉都在抽搐，嬴抱月很熟悉这种反应。
是禁制。
禁制并非是修行者的专属，不如说修行者的禁制就是从兽神之间的“契约”演变而来的。
野兽会有划分地盘的行为，某种意义上比人类更加遵守约定和弱肉强食的规矩。
如果嬴抱月没有猜错，云岭雪山上的众兽也是划分了地盘，各自在各自的地盘上狩猎，并互相在身体里下了禁制约定不得泄露对方地盘上的秘密，如果泄露者会受到惩罚。
一般禁制起作用都是和具体行为和一些特殊的字眼相关。
花璃会出现这种反应，应该就是因为她刚刚差点说出月沼湖的秘密。
她身上的禁制瞬间出现了反应，差点将她打回原型。
“抱歉，”花璃吞下一口心头血，平复下全身的抽搐，“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我明白，谢谢你，”嬴抱月半跪在地上抱紧她，“我会小心。”
“嗯，”花璃侧目看向跪在地上和她一般高的少女，伸出手背上已经浮现出白毛的手摸了摸她的头。
“如果害怕的话，逃回来也没关系的。”
月沼湖对嬴抱月这样的人的折磨，恐怕会相当大。
那位人间的皇帝，真是个可怕的人。
“过不去的话，我们就不过了，”摸着嬴抱月的头，花璃咬了咬嘴唇，“回来找我，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让嬴抱月从月沼湖通过。
“你啊，”嬴抱月松开她，笑着道，“我还没过呢，你怎么就先泄气了呢？”
“那毕竟是个湖，我一个水法者难道还会淹死在里面吗？”
她连北海冰湖都爬出来了，难道这月沼湖会比北海还要深？
“好，我不泄气，”花璃背着手，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她，“我相信你。”
她的话，也许能够用前人未能做到的手段，通过那片鬼蜮。
“嗯，”嬴抱月点头，“那我去找我的同伴们了。”
“同伴……”花璃神情愈发复杂，看着嬴抱月转身就往花海外跑，她猛地上前一步，从后拉住嬴抱月的手腕。
“花璃？还有什么事吗？”
嬴抱月停住脚步，疑惑地回头。
“没什么，”花璃垂下手臂，“就是你下湖的时候，要小心。”
“我知道你是水法者，不怕水，只是你千万不要……”
花璃还想说些什么，但嗓子却像被人掐住一般发不出声来，她只能徒劳地张大嘴，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字来。
嬴抱月理解地望着她，“千万不要大意，对不对？”
花璃只能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嬴抱月笑道，“我回来时候会再来看你的。”
花璃挥着手，看着嬴抱月跑出花丛。
直到少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花海里，她才说出了后面那半句话。
花璃站在温泉边，声音消失在蒸汽中。
“千万不要……去救其他人。”
……
……
就在嬴抱月跑出花海之时，原本萦绕在花海外的雾气在一瞬间散开了，山顶的景色变得清晰起来。
嬴抱月知道是花璃解开了结界。
“去，那群小子也都泡好了，都在那边等你。”
花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嬴抱月笑着点头。
她迎着日光向花丛外跑去，初升的朝阳打在不远处站在山石边的少年人们身上。
孟诗耶律华靠在山石边闭目养神，演武营在穆容青的指挥下活动着手脚，赵光照例围在李稷身边叽叽喳喳，宋谦归辰在一边笑呵呵地听着，陈子楚姬嘉树许义山围在一起小声交谈，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但不知为何，嬴抱月总觉得石头边的气氛有些古怪。
围在李稷身边的一堆人，和围在姬嘉树身边的一堆人之间，隔得不近也不算远，但就是有种诡异的生硬感。
“啊，公主殿下，你回来了！”
赵光好像第一个看见她似的，笑呵呵向她招手。
不对，嬴抱月很清楚她刚踏出花丛，李稷和姬嘉树绝对察觉到了，但两人身形僵了一瞬，谁都没有率先转身。
这是怎么了？
吵架了？
“你们怎么了？”嬴抱月不知走到哪堆去，干脆来到了孟诗身边，“昨晚睡得好么？”
“嗯，”孟诗笑着点头，“很暖和地睡了一觉。”
嬴抱月似乎听见有谁舒了口气的声音，姬嘉树走到她身边，其他人也都聚拢过来，“你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一直都泡在温泉里，”嬴抱月笑道，“在温泉里睡了一觉。”
“是吗？”姬嘉树望着她红润的脸色，释然地笑了，“那就好。”
“花璃说让你们去别的地方泡了，大家都泡到温泉了吗？”嬴抱月问道。
“嗯，我和光华他们都一起泡了，的确特别暖和，”姬嘉树回身扫了一眼赵光宋谦等人。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李稷身上。
李稷微微敛起视线，神情有些复杂。
“是很暖和，二哥你也去泡了就好了，”赵光大咧咧地拍了拍李稷的肩膀，“我们里面就你没去，被叫去说了一晚上的话也太惨了，还有点时间，你要不还是去下？”
嬴抱月摆弄着孟诗衣带的手一顿，有些好笑。
李稷，没说实话？
还是说，他干脆什么都没说，让赵光自行误解了？
李稷视线定定望着一个方向，没点头也没摇头，比旁边的山石还像石头。
嬴抱月失笑，好，她还想看看李稷为她撒谎的模样，但现在看来他又恢复了之前以不说应万变的状态。
“好了，昭华不愿意就算了，”姬嘉树出言解围，但他依旧没有看李稷的方向，轻声道，“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李稷看了姬嘉树一眼，袖子下手指微微攥紧，神情有些复杂。
“嗯，我们走。”
嬴抱月最后看了一眼花海，和众人一起离开了这片给予她温暖的地方。
雪不知何时停了，众人沿着先行离开的人踩出的路徐徐下山。
就在走到山下之时，前方传来一片清新的香味。
嬴抱月抬起头，一大片绿色映入她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