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谢普嘴巴微张,略微停顿了几秒钟,随即调整成一个圆滑的笑容:“哎呀,说漏嘴了……不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是酒馆老板嘛,自然比普通人见多识广。我还见过三只眼的乌鸦,两个头的巨人,以及只长了一个**的女人呢!”
“……”雷加对对方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不过却也无可奈何。
谢普慢慢的转过身来,双手端着热气腾腾的铁锅:“肉汤已经炖好了,凉了再热可要额外收费的。”
雷加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终于,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接过铁锅,坐回到酒桌前。
谢普笑着坐到雷加对面:“这么紧张干嘛?傻小子,你既然敢拿着苍鹭剑行走,就得有迟早暴露出去的心理准备。”
雷加顾不上回话,抓起汤勺就往嘴里送。第一口热汤让他的舌根紧绷,喉咙如塞进了一块火炭,但还是坚持着咽了下去。他握住汤勺的手微微发抖,一半是因为滚烫,一半是因为终于吃到了东西。
“慢点吃,傻小子。”
谢普道:“我可不想以后讲故事的时候,说我见过三只眼的乌鸦、两个头的巨人、一个**的女人和喝肉汤被噎死的傻瓜。”
雷加失笑一声,摇了摇头,总算将动作放慢了下来,用勺轻轻搅动热气腾腾的炖肉。铁锅散发着肉香、胡椒和豆蔻的味道,还有些别的什么,雷加说不上来。反正只要有肉就足够了,铁锅虽不大,但足以塞满他饥饿的胃囊。
“既然我说漏了嘴,那干脆就再多聊聊这把剑吧。”
谢普表情八卦地问:“你是怎么弄到它的?”
“捡到的。”雷加淡淡道。
“捡的?”
谢普怔了一下,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脸上的几道皱纹也随之消去:“有趣的小子,我还以为你会编些不靠谱的故事来掩饰呢!我甚至都已准备好了讽刺你,却没想到你小子竟连故事都懒的编……我说你小子这是在拿我寻开心吧?”
“是的。”雷加一边吃,一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居然还承认了……”
谢普有些哭笑不得:“臭小子,在四王大陆十个等级的装备中,只有附魔以上级的装备才配拥有**的名字。而这把苍鹭剑,绝对是剑中的王者,传奇中的传奇!想要拥有这把剑的人,必须也是个传奇。就凭你这样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毛孩子?”他以一声冷笑作为结束。
“传奇吗……”
雷加埋下头,吹了吹肉汤,一股热气升起罩住了他的脸庞。
苍鹭剑的真正主人是一个叫做“苍鹭”的老家伙,他在雷加还是婴儿的时候起就一直照顾他。他不是雷加的父亲,也不愿意教他斗气,甚至不肯告诉雷加自己的姓名,所以雷加只能叫他苍鹭。在雷加的印象中,苍鹭并不是什么传奇。雷加从小跟着他流浪,受尽白眼和磨难,直到他死,雷加都没见过他拔出过这把剑。甚至有一次苍鹭被一伙无赖打倒在地朝他脸上撒尿,他都没有拔剑出来反击过。
不过每当雷加想要碰这把剑时,苍鹭总会喝止他:“雷加,你还不到玩剑的年龄。”
“你还不到玩剑的年龄!”
同样的话从谢普的嘴中说出,他露出了一个看似阴险的冷笑:“虽然身为四阶斗士的你能够依靠武器的锋利越阶干掉五阶斗士德克,但不到传奇实力,你绝对保不住它!”他一语道破了雷加的真实实力。
“我会是的。”雷加冷冷道。四阶斗士,仅比绝大多数普通佣兵强上一些而已。不过就是这样等级的斗气,也是雷加凭自己的能力努力磨练出来的。
“……”
雷加这句笑话比”捡到一把传奇之剑”更加好笑,但谢普试了几次都没能笑出声来。他不得不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你还不明白吗,乌鸦岭的强盗的实力虽然不行,但眼光还是有的。就算看不出你的剑是传奇之剑,名叫苍鹭,但至少能判断出你的剑是附魔以上级别。我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混过来的,不过从现在开始,你拥有好兵器的消息肯定会泄露出去,以后找上你的敌人,绝对不会是你仅仅依靠手中的剑就能对付得了的!”
雷加出奇地没有反驳。
谢普嘴角故意扭曲成嘲弄的弧度:“所以说傻小子啊,你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真不一定呢!你还是赶紧喝完肉汤离开这里吧。另外,我劝你最好别用这把剑,传说中的苍鹭剑是由地狱之火淬炼而成,魔族之物必然会给人类带来不祥,建议你还是去主城找个信誉好的拍卖行卖掉它吧,然后买几亩地,种种麦子,养养猪羊,再娶个过得去女孩子……噢,愿圣光保佑你们洞房时她还是个处女……”
“不。”雷加轻轻回答说。
谢普瞪大了眼睛:“不想娶处女?莫非你小子喜欢人妻少妇?啧啧……真看不出来啊……”
“我不会卖这把剑。”
雷加道:“除非我死。”
“听着小子!”
谢普正容道:“作为一个生意人,我从来不管酒馆外的事情。但我还是要再强调一次,你连基础剑术都没学全,却带着一把传奇武器到处招摇,就好比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姑娘,走在满是流氓的大街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我明白了。”
雷加点点头:“我会把苍鹭剑隐藏好,如果有人敢动它的歪心思,我绝不手软。”
谢普挠了挠下巴上的胡须,吁了口气:“好了好了,死之前别怪我没劝过你就是了。现在嘛,是时候谈谈你的任务奖励了。你在我的酒馆杀了人,损坏了我的桌椅,弄脏了我的地板,赶走了我的客人,那些混蛋走时的酒钱也得算在你的头上!还有还有……”
谢普扳着手指头继续道:“一瓶凝血剂、一瓶恢复药水、一瓶解毒剂,以及你现在正在喝的肉汤,烧汤的木柴也要算上……”
“就直接告诉我任务奖励还剩多少吧。”雷加说。
“两个银币。”
谢普挑了下眉毛,厚着脸皮强调道:“我说过,我是一个生意人。”
“居然还有剩余。”
雷加有些惊讶:“真是出乎意料啊。”
“……”
谢普没想到雷加竟然会是这种反应,不由有些泄气:“哼,算了算了,两银币给你都算浪费。再不走的话,你肯定会被赶回来的强盗们杀掉的!”他站起身来,甩下两枚叮当作响的硬币。
雷加没有取回银币:“我还想要明天的食物,干粮就好。”
谢普冷冷道:“一枚半。”
雷加将两枚银币推过去。
“我没有铜板找给你。”
“那就借给我一把铁锹吧。”
“干嘛?”
“我想把门外树上的女孩给埋了。”雷加淡淡道。
谢普一怔:“小子,乌鸦岭从来没有埋尸体的习惯,这里的冻土很硬的,而且你的时间不多了……”
“没关系。”雷加重新端起肉汤,将最后一滴喝下去。
谢普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走入酒台后面的房间……
傍晚时分,乌鸦岭下起了小雨。冷风裹挟着细雨,抽打在暴鸦酒馆的木招牌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酒馆外,雷加挖好了浅浅的坟墓,将女孩的尸身安葬于老橡树之下。他的两条手臂因挥舞铁锹而隐隐胀痛着,刚刚吃过肉汤所获得的热量也几乎消失殆尽——有一点谢普说的没错,乌鸦岭的冻土非常硬。
整个安葬的过程平静的出奇,暴鸦酒馆的老板谢普一直站在酒馆的吧台里,手中擦拭着酒杯,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盯着雷加的一举一动。当雷加回过身来时,谢普就迅速的把眼神转向毫无意义的别处。
雷加抖掉斗篷上的雨渍,回到酒馆。与第一次进门相比,他的斗篷下多了一个谢普给他的小包裹,里面装着用最后一点银币换来的食物:一块硬的像石头一样的黑面包,一根细的像手指一样的烤蒜肠。
“你该走了,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我可是个生意人,而你身无分文。”谢普熟练的转动酒杯,将擦拭了数遍的杯子又重新擦了一遍。
“我知道。”雷加点了点头,但点过头后,他却并不着急走,而是缓缓的走到吧台旁那张挂满任务悬赏令牌的墙壁前,驻足观看。
“小子,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谢普停下手上的动作,没好气的说道:“不明白就不要点头!”
“我要接任务。”雷加指着墙上的令牌说道。
谢普颇为恼怒的说道:“浪费我的面包和蒜肠还不够,你还想浪费我的悬赏令吗?”
“面包和蒜肠我会吃掉,任务我也会完成。”雷加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微妙的自信。
“幼稚的小子!”谢普停顿了一下,随即自我解嘲般的笑了笑,“算了,我干嘛舍不得一块悬赏令牌呢?你随便挑吧,挑完之后赶紧离开这里,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如果你敢回暴鸦酒馆交任务的话,我保证连一枚铜板都不会给你。”
雷加没有理睬谢普的恶劣态度,他抬手指着墙上最新挂上去的那枚悬赏令,“我要接这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