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走出文晖阁，就召唤万俟丰等人，一起赶往石龙峰上的巨大广场。</P>
他们脚程也快，但赶到广场时，肖文城已经做完动员了，最后几个字余音袅袅，回荡山尖。</P>
广场上聚齐了三百余人，观服色发冠，应该都是幻宗门徒，手里都着枪戟，最常见的就是三股叉。</P>
此外还有妖兽灵禽百余，都落在广场边缘，其中大部分不说常人难得一见，连贺灵川也只在图册里瞧过它们的身影，比如一只赤尻蓝脸红鼻子的大山魈，脑后还有另一张脸，也是浓墨重彩，它叫作脸谱魈。</P>
鬼猿看见它，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这家伙跟它有一丢丢相似。</P>
脸谱魈察觉它的目光，狠狠瞪了过来。董锐拍拍自己的妖傀，让它别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不礼貌。</P>
事实上，他当初调制鬼猿时也揉合了一点点脸谱魈的特性，当然不是从这一只身上取样。</P>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这些妖兽，而是矗在广场正中的大镜子——</P>
昊元金镜自静室中消失之后，就出现在了这里，并且体积至少扩张了两倍，远远超过了花园的月形拱门。</P>
贺灵川从镜中看到，白子蕲的船队已经顺利登上颠倒湖岸的石滩。</P>
这比肖文城的计划还早了半个时辰。</P>
那么幻宗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阻止天宫之人向银珠岛扩散。</P>
肖文城往侧边让出几步，一指镜面：“去吧，教这些天魔见识我幻宗之威！”</P>
话音刚落，靳、徐二位长老就大步走入了镜中！</P>
镜面如水，在他二人穿入之后还有些荡漾。</P>
有他们带头，广场上的幻宗子弟也紧随其后，快步入镜。</P>
十几头灵禽拍拍翅膀，从众人头顶飞过，投入镜面。</P>
摄魂镜哎呀一声：“一步到位、无视远近！真是了不起！”</P>
贺灵川敲了敲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它就这么崇拜别的镜子？</P>
但昊元金镜确实神通广大，不到半刻钟，广场上空空如也，方才还在场的幻宗子弟尽数入镜。</P>
从昊元金镜的前科推断，这些人大概都已经抵达颠倒湖畔。</P>
贺灵川也看得好生羡慕。这不就是任意门功能？通过这面镜子，幻宗门下能随时抵达指定地点，机动性可太强了。</P>
这就是地主优势，不过好像只在千幻掌控的小天地里才有效。</P>
他还特别留意镜顶的绿松石，发现颜色没怎么变化。</P>
看来，空间传送是这面镜子的基本功能，虽然一次就传送好几百人，但消耗的能量并不多。</P>
宝贝，真是好宝贝啊。</P>
要是有这宝贝，以后他在自己的地盘上是不是也能开启任意门？</P>
灵虚上城的惊鸿渡虽然也是个远距离的传送型大阵，但位置固定，并不能像昊元金镜这样随意挪动。</P>
“人呢？”董锐看着远处安安静静的湖岸问道，“怎么没瞧见？”</P>
“他们在这里了。”肖文城伸出食中二指，在镜前划了两个圈儿，昊元金镜的局部画面一下子放大、聚焦。</P>
于是贺灵川等人清清楚楚看见，天宫营地西北角的湖岸边上，聚着几百头夜叉。</P>
也是恶形恶状，几乎没有两头长成一个样子，但它们不言不动，近两丈高的茂密长草把它们挡得严严实实。昊元金镜特地选了个俯视的视角，否则从其他角度根本瞧不见它们的身影。</P>
陆续又有几头夜叉赶到，为首的就转过身，冲后头的同伴打了几个手势。</P>
这手势，只有人能做出来。</P>
董锐咦了一声，指着为首的夜叉道：“等等，这、这把浑天叉……”</P>
这头夜叉手里拿着的，就是靳长老方才握在手里的浑天叉，样式有点独特，两个刃尖像蛇信一样弯曲分杈，尖头蓝汪汪地，他还记得哩。</P>
现在这把浑天叉在夜叉手里，难道？</P>
“这位难道就是靳长老？！”</P>
肖文城颌首：“不错。”</P>
他往镜中的夜叉群一指：“这就是我们先前入镜的队伍。”</P>
昊元金镜可不仅仅有传送之能。他们过镜时，还顺便改换了一下面貌！</P>
是了，这是蜃仙手下的幻宗，这里是千幻一手打造的幻境，没有几手改换面貌的功夫反而说不过去。</P>
朱大娘看了看自己，好奇道：“要是我过镜，是不是也能换一身打扮？”</P>
“能。”肖文城头也不回，“这幻术只改掉你的外观，改掉你在别人眼中的模样，并不是你的本体；就算你是头大象，过镜之后，也能拥有人的外形。”</P>
哦？有趣。朱大娘动了动前爪，有机会一定要试。</P>
千百年来，它一直都是这身造型，自己都看腻了。</P>
董锐一直盯着镜内：“他们下水了？”</P>
镜里清清楚楚显现，靳长老这支队伍大概是集合完毕，开始往前移动，一直到所有“夜叉”都沉入湖水，湖边再次空空荡荡。</P>
众人看看湖水再看看岸上的天宫营地，不需要肖文城解说，也明白靳长老他们想做什么了。</P>
镜内视角又切换回天宫营地，董锐等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笑道：“不行，实在分辨不出哪些是真夜叉，哪些是幻宗人。”</P>
所谓鱼目混珠，这群大活人就混在夜叉大军当中，向天宫队伍发起猛攻！</P>
真真假假，又很难辨。</P>
可他们的单体战力远胜普通夜叉，时常打对面的天宫士兵一个措手不及。</P>
朱大娘挠了挠眼睛：“等下，天宫队伍没有元力么，不能窥破你们的伪装吗？”</P>
白子蕲和他的护卫没有，但他带来的精锐都像军人，或许来自某些国家，应该能够聚拢出一些元力。</P>
“仅凭那点儿可怜的元力，就想窥破昊元金镜的神通？”肖文城淡淡道，“除非贝迦大军亲至！”</P>
表面上都称作“元力”，但爻国的元力、罗甸的元力与贝迦不可相提并论，拿来看破普通幻术或许绰绰有余，但这里可是颠倒海，昊元金镜可是上古蜃仙的至宝！</P>
贺灵川忽然道：“贵宗派出去的队伍当中，好像有不少出身银珠岛的弟子。他们与夜叉不共戴天，怎会愿意伪装成夜叉下海？”</P>
带他们上石龙峰的鲁靖，就是银珠岛人。过去一百多年，像他这样出身平民，幼时被挑入山门，修习仙术的弟子也不知有多少。</P>
而湖中夜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骚扰和捕杀平民，这些宗门弟子与它们并肩而战，不会心存芥蒂么？</P>
肖文城摆摆手：“从前他们也经常这么做，伪装成夜叉，潜入夜叉大军之中破坏和屠杀。只不过今次情况特殊，他们的目标从夜叉变成了天宫队伍而已。”</P>
这些道理，都讲得通。</P>
贺灵川一边留意昊元金镜显示的战斗场面，一边问肖文城：“肖掌门和几位长老跟随千幻仙尊多年，见多识广，我有一事想要请教。”</P>
刘长老立刻接话：“说吧。”</P>
“我听说这几千年来，天宫也入侵不少洞府，害死很多仙人。”贺灵川提出了长久以来的疑问，“我见识过天宫的鬾兽，也看过天魔所谓的‘神降’，尤其是后者的皮囊强度有限，导致降下来的天神分身威力受限。他们对付修行者绰绰有余，但怎可能对仙人们造成致命伤害？”</P>
在遇到幻宗这些活生生的仙人之前，没人能给他答案。身边的朱大娘战死于上古，也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P>
“这里头有很多原因。”刘长老沉声道，“仙人洞府如果得不到外界灵气的灌输，只消耗自己的储备，内部环境也会日益恶化。天宫如果进攻这样的洞府，里面的仙人原本就已经衰弱，远非全盛时期，抵御能力自然降低。”</P>
千幻真人的地位和本事摆在那里，能给自己搞一个面积广袤的聚灵大阵，吸走半个闪金的灵气为己用。寻常仙人哪有这个能力？</P>
过去三千年多数仙人的陨落，根本不需要天宫动手，自己就无声消泯了。</P>
倒反天罡大阵已经被拆了，灵气的大量灌输中止，所以眼下的幻宗众仙也开始害怕自己步他们后尘。</P>
“为了节约灵气，有些仙人还会长期入定，即是所谓的‘闭死关’。外敌入侵时，他不一定处在清醒状态，也会给天宫可乘之机。”</P>
贺灵川一脸恍然。</P>
懂了，就好像冬眠的熊，被吵醒后总是比较迟钝。</P>
“以上两种都要撞大运，所以天宫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刘长老面沉如水，“出动他们自己的仙人！”</P>
董锐一惊：“哈？天宫……？”</P>
天宫也有仙人？</P>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是了，玉则成到仰善群岛追捕地穴蛛后之时，还请动了木宿真君的分身。根据朱大娘事后品评，木宿真君的真身是九死还魂草，近乎妖仙实力。</P>
也即是说，贝迦确实有妖仙坐镇，只是平时不会轻易出动，毕竟外界的灵气不充裕。这也符合贝迦举世第一大妖国的身份地位。</P>
并且以贝迦的实力，供养几尊妖仙应该不在话下。</P>
“天宫和贝迦到底有多少妖仙和仙人？直到仙尊闭关之前，我们也没拿全名册。”肖文城正色道，“我们能确定，这支天宫队伍里一定有妖仙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