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笺舒冷笑一声道:「苏凌啊,我且问你,你今夜从我父亲行辕回来,去了何处,又做了什么,你敢实话实说么?」
苏凌先是一怔,随即醉醺醺地摆摆手,用醉眼瞥了一眼萧笺舒,忽地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看看!看看!你不行,这才吃了多少酒,醉了!醉了......」苏凌含糊不清的边笑边道。
萧笺舒眉头一蹙,冷声喝道:「少要装疯卖傻,回答我的问题!......」
苏凌醉眼一翻,不咸不淡道:「二公子,这酒是我请你吃的,反过来你却如此质问我?莫说你没有资格这样审问我,便是有,也得掂量掂量你我之间的身份!你是丞相的儿子不错,更是五官中郎将,但我苏凌小名也是将兵长史,敢问二公子,平级的意思你懂否?」看書菈
萧笺舒冷笑一声道:「看来,还没有醉到什么都糊涂的地步,这几句话说得,倒是颇为清楚啊......丞相有令,命我质询于你,苏凌你敢抗命么......」
萧笺舒说完这句话,一旁的汪顺眼角不由得跳了一下,这可是假传丞相的命令!
萧元彻可是说了,只需叫来苏凌,由他亲自询问,何时变成了让萧笺舒质询苏凌了。
可是,此中的内情,只有萧汪二人知道,汪顺自然不会戳破。
苏凌闻言,这才嘿嘿一笑,拿酒盖脸,摆摆手道:「额,多吃了几口黄汤,恕罪恕罪......原来是丞相的命令,那......没说的,没说的.....」
说着苏凌朝萧笺舒近前一凑合,一副坦白的神色。
萧笺舒以为苏凌就范,还刻意得朝他近前挪了一下身体。
「嗝——!」
带着浓烈酒味的酒嗝铺面而来,直熏得萧笺舒肠肚里翻江倒海,差点没当场吐了。
萧笺舒赶紧以袖掩鼻,皱眉厉声道:「苏凌,你是三岁小孩子么,赶紧回答我,无论你如何搪塞也于事无补。」
苏凌一副煞有介事的神色,摇头晃脑道:「二公子啊,你是味觉有恙,还是双目有些不太灵光?你眼前的情形,你看不到么?还是刚才我这一嗝你闻不出来啊?何必多此一举,再来问我呢?」
萧笺舒先是一愣,他对苏凌这话,一个字都不相信,冷笑道:「你从行辕回来,真就在这里吃酒到现在时辰?真就老老实实的,什么事都没做?」
苏凌扬了扬手,满不在乎道:「谁说什么事都没做,做了好多事呢!」
萧笺舒眼眉一立道:「做了哪些事,还不一桩一件的说说清楚!」
苏凌两手一摊道:「这不明摆着呢?吃了六大坛子酒,打碎了五个碗碟,额......还扶着树吐了三次......」
萧笺舒刚想斥责,苏凌忽的朝他眨眨眼道:「我向委座发誓,我说的都是实情,二公子若是不信,自己去数数院中有几坛空酒坛,或者移步到树下,看看有几滩秽物......要是比我说的数少或者数多,就算我苏凌扯淡......如何啊!」
萧笺舒冷冷道:「谁问你这些?除了吃酒,你难道就没有做其他的事情,比如抽空在旧漳某处转了一圈回来......」
苏凌满嘴胡诌,哈哈笑道:「噫!二公子这个提议好,我真觉得只在院中无趣,刚好二公子来了,那怎么一起出去溜达几圈,醒醒酒,消消食,美哉!美哉!」
说着他就来拉萧笺舒的胳膊。
萧笺舒使劲一甩。
或许是苏凌吃了太多的酒,被萧笺舒一甩,甩出多远,踉踉跄跄地一头扎进一旁的花坛之中。
苏凌吭哧瘪肚,半晌才从花坛中拱出来,一身的狼狈,灰头土脸,他还穿
了白衫,这一下,全身都是泥灰。
这下林不浪、吴率教和秦羽都不干了。
那吴率教可是火爆脾气,大吼一声。
「稀里哗啦——」
但见吴率教一把掀了那方桌,桌上碗碟,坛卮皆尽落地,摔了个粉碎。
酒坛中还有酒水,汩汩地流了一地。
吴率教怒嚷道:「劳资受不了这个鸟气,咱们好心请你们吃酒,你们却如此,更是伤了俺家公子......弟兄们,打东西!」
「锵——!」「锵锵——!」
吴率教、林不浪和秦羽皆抽出腰间兵刃,一脸的醉怒神色。
汪顺脸色顿时吓得刷白,尖锐的公鸭嗓子急喊道:「保护公子!......」
「锵锵锵——」
萧笺舒身后的十几个金猊卫也同时抽出弯刀,向前围拢过来。
双方眼看又是剑拔弩张。
却听后面几声含糊不清的呻吟,又有含糊不清的话音传来道:「大老吴,不浪,秦羽都给我把兵刃还鞘!刚吃了几口黄汤,竟如此放肆!......你们才芝麻大的官,敢以小反上?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一身脏兮兮的苏凌,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似乎嘴里还啃了几口土,一边呸呸往外吐土沫子,一边瞪着他们。
吴率教他们这才狠狠的瞪了萧笺舒和身后的金猊卫一眼,将兵刃还鞘。
苏凌这才摇摇晃晃的走到萧笺舒近前道:「这些人以前都是江湖中人,忒不懂规矩,冲撞了公子......苏凌也是多吃了些黄汤,自己站不稳,与二公子无关......嘿嘿......」
萧笺舒这才阴沉着脸,朝身后的金猊卫(苏凌他们可不知道他们是萧笺舒的私兵,更不知道金猊卫的名字)一摆手,那些金猊卫这才弯刀还鞘,但还是保持戒备神色。
萧笺舒冷冷道:「罢了!苏凌,本公子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且问你,今夜你可去过死牢,见过审正南?」
苏凌点点头道:「去了啊?这有什么不妥当么?我奉了丞相之令,跟许宥之同去的......怎么这也犯法啊?」
萧笺舒冷笑道:「谁问你这个了?你就没有单独再去找他?」
苏凌摆摆手,一脸无聊道:「审正南这玩意儿,就像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忒也无趣,再说他是沈济舟那厮的死忠脑残粉,比ikun粉都狂热......我才不惜地去找他聊......我跟他也没交情!」
萧笺舒眉头一蹙道:「何谓唉坤?」
苏凌呲牙一笑道:「ikun的大名你都不知道?那小白脸蛋子......顶流.....氓.(忙).....的很......传世神作——鸡你太美,那家伙,鸡听了都得多下几个鸡蛋......」
萧笺舒不耐烦地斥道:「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告诉你,审正南死了!」
苏凌一脸惊讶道:「雾草!死了!二公子,你这效率杠杠的!这么快就把他凌迟了......我还想着明天见识见识大剐活人呢......唉,看不到喽......」
萧笺舒一脸不相信的神色,盯着苏凌道:「你真的不知道?告诉你,审正南死是死了......但却是被烧死的......苏凌你真的不知道内情?」
苏凌一怔,忽地摆手大笑道:「变成大烤活人了?那也行......反正横竖都是个死,要不剐来剐去的,多费刀......」
萧笺舒眉头紧皱,斥道:「少在这里装疯卖傻!那死牢无缘无故起火,审正南便是被这大火烧死的!苏凌,你难道不清楚这起火的原因么?」
苏凌
一怔,一脸无辜道:「哎呦呦,二公子,你可屈枉好人啊,这大火说着就着,呼啦一下子的对,我如何能知道原因,我也不是火德真君,能召唤天火,想烧谁就烧谁的......」
萧笺舒刚想说话,苏凌又抢话道:「再说了,我就是想烧死那王八犊子,我也得能啊......你看看我,走两步都得摔一跤的......我真走到死牢去,那不得摔成歪瓜裂枣啊......这锅我可不背......」
说着苏凌一抱肩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萧笺舒还真就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他这次来,自己的父亲萧元彻本就有话,只让他寻苏凌去行辕,由萧元彻亲自问话,他若是此时与苏凌翻脸,一则没有真凭实据,二则他父亲那里自己也无法交代。
再有,真就不顾一切跟苏凌翻脸,他可明白,他身后那三个人,秦羽还好,林不浪和吴率教可不是吃素的,自己手下这十几个金猊卫,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萧笺舒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浓重的无力感。
他竟然不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眼前这个苏凌,再也不是当年在龙台时,被他的杀手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小人物了。
现在他已经强大到,自己都有些难以撼动的地步了。
这才区区几年?
不能坐视他成气候!这次回到龙台,定要找人好好商议此事。
可是自己身边有谁能是苏凌的对手呢?
徐文若可以,但他自有他的底线,让他对付苏凌或者郭白衣,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的脑海中蓦地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温褚仪!
这个人,自从雪衮别院之事后,一直被自己冷遇搁置,处在赋闲的状态。
一则是让他避避风头,二则也是警告他,更是对他擅自行事的一些教训。
如今时过境迁,该让他回来了。
萧笺舒想到这里,这才冷冷的看着苏凌,一字一顿道:「苏凌,我不怕你装疯卖傻的嘴硬拖时间,我就跟你耗下去!等下,自然有人指认你!到时候希望你还能全身而退!」
说着萧笺舒竟抄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却看苏凌忽的仰面躺倒字竹席之上,嘟嘟囔囔道:「困觉......困觉......」
说着说着,下一刻竟是鼾声四起。
过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忽的门口有人朗声道:「倪金求见公子!」
萧笺舒瞥了一眼苏凌。
却见苏凌仍旧倒在竹席上,呼呼大睡,睡得哪个香。
萧笺舒这才朝着汪顺一使眼色。
汪顺心领神会,转身朝着门口去了。
萧笺舒冷笑,似自言自语道:「等下,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过了片刻,果见汪顺领着倪金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是,汪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倪金也低着头。
萧笺舒心中一颤,急忙起身迎了过去,将倪金拉在一旁压低了声音道:「倪金,如何了?那个叫做窦芸娘的窑姐,可曾抓住?」
倪金面色一尬,低着头,吞吞吐吐道:「公子......没.....没有抓住!」
萧笺舒闻言,顿时火冒三丈,可是当着苏凌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得强压怒火,低声斥道:「废物!你们可是去了十几个人!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都抓不着!干什么吃的!」
倪金一脸的无奈,低声道:「公子息怒,我们按图索骥,可是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了,不过属下摸了摸灶台,还有余温,我料那娘们儿,跑不远!」
萧笺舒这才冷叱道:「那还不快去南北二门追?跑来见我作甚!」
倪金诚惶诚恐地一抱拳道:「喏!......」
他这才灰头土脸地转身出去。
萧笺舒这才隐隐觉得自己八成是上当了。
苏凌给自己演了一出醉酒好戏,自己上了圈套。
而这正好给那窦芸娘争取了逃走的时辰。
萧笺舒此刻肠子都有些悔青了。
他看着眼前呼呼大睡的苏凌,觉得那是对自己莫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