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一时无语,翻了翻白眼骂道:“你们两仙坞装神弄鬼的东西,你不知道,还来问我们?”
浮沉子神色一肃道:“不不不!我们两仙坞也好,各地的两仙教也罢,若有什么谶语或者道偈之类的,必然带有两仙这两个字,不信你可以问问弟妹.......这几句屁话根本不是我两仙坞的玩意。”
苏凌一怔,看了看穆颜卿,穆颜卿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的确,我们红芍影截获的两仙坞的这些东西不少,无论多少句,总有两仙二字。”
苏凌心中思忖了一阵,既然不是两仙教的谶语,那这几句话到底是想要表明什么?
可是苏凌一时半刻,实在也想不出来,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几句话对玄阐来说绝对十分重要,要不然,他也不会到了疯癫的时候,还只记得这几句话。
只是,那玄阐已经疯了,多半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苏凌将那几句谶语收好,这才问浮沉子道:“你现身出来,可不只是送我望仙丹。”
浮沉子嘿嘿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有个好去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陪我去逛逛啊?”
“没兴趣!......”苏凌连摇头带摆手,整个身体都在拒绝。
浮沉子死皮赖脸,嘿嘿笑道:“你看。我自己人单势孤的,你就不怕我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你没处哭去啊!”
苏凌笑道:“你死不死的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再说了,你万一再骗我去个什么地方,再给我一颗什么狗屁仙丹的,我找谁去?”
浮沉子忙摇摇头,似保证道:“上次那是道爷没办法,观舸那个老牛鼻子,虽然道爷不怕他,毕竟他是俺那师兄的心腹,我也是迫不得已不是,这次绝对不会发生此类事件,道爷拿道心发誓!”
苏凌斜了他一眼道:“还是别拿你那半路出家的道心发誓了,你先搞搞清楚什么是弥陀佛,哪个是无量佛再说罢!”
浮沉子一叉腰道:“你真不去?苏凌,你要不去,道爷保证你会后悔的!”
苏凌一捂耳朵,不听他说。
浮沉子翻翻眼睛,自顾自道:“无所谓,反正道爷是为了你,你不去道爷也清净,拉倒,反正那个地方跟萧元彻有关系,你也不想知道......”
苏凌可是全听进去了,这才一惊,忙道:“跟萧元彻有关?你细细说来!”
浮沉子一翻眼皮道:“道爷不说了!道爷要喝酒!”
你特么......
苏凌只得给浮沉子满了一卮酒。浮沉子这个品的细啊,眯着眼睛,抿着酒,还不断的砸砸嘴,待喝了一卮,方道:“恩恩,上好的女儿红.......”
苏凌这才道:“酒你也喝了,快细细说来。”
浮沉子点点头道:“你可知道承天观?”
苏凌细细回忆了一番,似乎在谁的口里听过这个地方道:“之前是两仙观,现在又是承天观,我这是捅了道士的老窝不成?”
浮沉子摇摇头道:“虽然都是道观,可是承天观跟我们两仙坞没有半点关系,他可是皇家道观。当今皇帝刘端,可是十分喜好黄老之术,对承天观观主瑜吉仙师,颇为推崇的,隔三差五都要去听道诵经的。”
苏凌点点头,不解道:“既然是皇家道观,跟萧元彻又扯上什么关系了?”
浮沉子嘿嘿一笑道:“这个可是密辛啊,怕是连那个小皇帝都不一定知晓,这承天观观主不但跟皇帝来往过密,更是暗中跟萧元彻颇有走动......
”
苏凌先是一怔,忽的释然道:“这不奇怪,整个禁宫禁卫都是萧元彻的人,萧元彻去瑜吉那里,不过是探听些皇帝是否诚心向道的事情罢了。只是这种事情,萧元彻做得必然极为保密,连皇帝都瞒住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浮沉子嘿嘿一笑道:“我也是无意之间才知道。那两仙观不是烧了么,我总不能一直待在破山洞。我想着反正承天观也是道观,我也是道家,自当大开方便之门,便想去承天观住两天。不过呢白天去,我怕那里有眼线谍子,多有不便,所以我晚上才去,不成想我刚到瑜吉院子,便有一人在瑜吉的陪同下向他房中去了。”
说到此处,浮沉子嘿嘿一笑道:“听墙根这活,咱要多拿手就有多拿手不是,无意之间就听了他们的谈话。”
苏凌闻言,顿时头大,笑骂道:“你个惯犯!俩大男人你也去听墙根!”
浮沉子笑道:“要是你,你就不想听听他们聊些什么荤段子?”
苏凌笑骂道:“你脑子吃笨鸡蛋吃多了,一个司空,一个皇家道观观主,聊荤段子?亏你想得出来。只是他们到底聊些什么。”
浮沉子道:“聊些什么,说实在离得太远,他们周围又有暗影司的人,道爷也没有听太清楚,不过,那老牛鼻子拿出了两颗丹丸,一颗给了萧元彻,另一颗放在了匣子里,说是等天子来了,再献给天子,定不负司空所托云云。”
“又是丹丸......”苏凌顿时没了兴趣。
浮沉子一笑道:“你可莫要小瞧了,那可是瑜吉亲手炼制的,绝对是好东西,看萧元彻的样子,很是满意。瑜吉可是跟我那个便宜师兄道行相差无几,他炼制的东西,岂会差了?那放丹丸的地方,我可看的准了,还有十几颗呢。苏凌,有没有兴趣去偷几颗尝尝?”
苏凌闻言,一摆手道:“没兴趣!要去你去,我可不去,你小偷小摸惯了!”
浮沉子白了他一眼道:“那怎么能算偷?粗鲁!嘿嘿嘿,你就跟我去嘛,一个人是死的,两个人是活的......万一这玩意能解望仙丹......”
他可不敢再说后半句望仙丹有毒,要不然被穆颜卿这种顶级杀手知道了,苏凌因他中毒,他岂不惨了。
苏凌摆摆手道:“我才不去,冒这个险不值得,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惹出是非来,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浮沉子有些不耐烦道:“你前怕狼后怕虎的,是不是个男人......算了是不是的弟妹知道......”
苏凌闻言,面色一红道:“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便是穆颜卿也啐了他一口。
浮沉子见他不为所动,只得气呼呼的站起来道:“行,你不去,道爷自己去,道爷走了!”
说着便做出欲走的模样,蹬蹬往门口走了两步。
却见苏凌半点挽留的意思都没,这才诞着个脸,嘿嘿笑道:“你就不留一留道爷......”
苏凌一摆手道:“要走赶紧滴,别在这儿死气白赖的......”
浮沉子嬉皮笑脸道:“其实,你真该跟我去一趟。刚才我细细想了下,虽然那句谶没有两仙二字,却有承天......”
苏凌经他一提醒,蓦然惊醒,暗暗念了一遍那谶。
承天顺义......承天顺义!
莫非承天指的是承天观?
苏凌心思大动,这才神情一肃道:“你想的颇有几分道理,我跟你去,只是说好了,偷丹是你的事,我只是探查那谶跟承天观有没有关系。”
浮沉子点点头道:“好,白天不便行动,今晚三更后,我来这里找你......”
“好......嗯?你来这里找我作甚?不好堂!”苏凌声音高了八度。
浮沉子嘿嘿一笑道:“最是难舍温柔乡!”
苏凌嗔道:“我把你这破嘴......”
他作势要打,浮沉子哈哈大笑,忽的闪到窗边,纵身飘下,只余一语道:“那小女娘的长剑是宝贝,你那破匕首实在拿不出手......”
浮沉子走后,苏凌转过头去,想起昨夜耳鬓厮磨,有些尴尬,怔在那里,不知怎么开口。
倒是穆颜卿扑哧一笑道:“傻样,还不快回不好堂去?”
苏凌这才想起来,自己再不回去,怕是杜恒和王钧要去司空府找人了。
这才点头道:“那我走了!”
穆颜卿忽的又道:“苏凌,今晚不知如何,我陪你一起去罢!”
苏凌摇摇头道:“你身份特殊,还有你那个叫做琴湘的叛徒还未搜捕到,万一有个事情,你红芍影怎么办。”
穆颜卿神色一暗,到底是身不由己,这才叹了口气,将身旁长剑递给苏凌道:“这剑,你用......”
苏凌也不推辞,接过长剑,“锵——”的一声将剑从剑鞘中抽出。
但见剑光隐隐,剑气缭绕。
苏凌赞道:“果然是柄好剑!这剑叫做什么?”
穆颜卿淡淡一笑道:“这是哥哥留给我的,名字叫做问相思。”
“问相思......”苏凌缓缓念了一遍。
转头朝穆颜卿一拱手道:“穆姐姐,我用完,原物奉还。”
穆颜卿眼中满是柔光道:“留在身边,当做念想......”
苏凌闻言,默然无语。
............
不好堂。
杜恒和王钧站在冷风之中,不住的朝着巷口张望。
风虽冷,两人却是急的满头大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直转。
杜恒嘟囔道:“苏凌就不该去,我见那伯宁满脸阴鸷,绝不是什么好鸟!”
王钧还算稳重道:“再等一等,若公子还不回来,咱们关门,去司空府要人!”
正说话间,巷口苏凌背背一把长剑,朝堂前来了。
两人赶紧迎了上去,齐声道:“苏凌(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再不来,我们可要大闹司空府了!”
苏凌一笑,朝堂里看了看,稀稀拉拉的没什么人,倒也不是生意不好,自从与那方习合作,京里的百姓多就近购买冷香丸,加上天冷,所以他这里倒显得有些冷清了。
苏凌笑道:“这也不是很多人啊,你们怎么这么急?”
杜恒嗓门大,开口道:“不是啊,后堂来了个大爹,看样子气度不凡,非要见你......问他姓名,他也不说,只说与你是旧识。苏凌咱俩一直在一处,你何时有这许多旧识的?”
王钧倒是老成许多,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公子,这人器宇不凡,怕是个要紧人物,他进了后院正厅,便不再出来,似乎有意遮掩身份。”
苏凌眉头微蹙,点了点头道:“杜恒你在外面照看,不要声张,王钧随我一起去见一见他!”
两人点了点头,杜恒从前门进去。
苏凌在周遭看环视了几眼,确定没有暗影司或者其他什么谍子跟着,这才不动声色的跟王钧从后门穿院而过。
苏凌一脚踏进后堂正厅,抬头却见一人背对着自己。
那人身材伟岸,八尺有余。腰中悬了两柄剑,正低头想着什么。
苏凌只觉得这背影似乎十分眼熟。
却是一时之间记不起来了。
刚想说话,那人应该是听到了脚步声,转过身来,目光正与苏凌轰然相接。
苏凌先是一惊,随即脱口道:“怎么是你!”
那人面带和善,笑容和煦,朝着苏凌一拱手道:“苏贤弟!好久不见!”
王钧本身十分戒备,见苏凌这样说,料想是认识的,这才放松了下来。
但见此人,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鼻直口方,两只大耳垂肩,双肩抱拢,别有一番君子气度。
正是昔日苏凌从宛阳逃难,路遇大雨,在那破庙廊中见到的吟诗舞剑之人。
苏凌忽的心中一动,已然多多少少的知晓了这人是谁。
忙低声道:“王钧,关了厅门,你在外面守着,任谁也不得进来!杜恒也不行!”
王钧神色微变,却并不问缘由,点头应下,出了厅堂,回首关了门。
那人见王钧出去,这才出言道:“苏贤弟,你身边这人......”
苏凌点头道:“放心,自己人!”
那人这才点点头,一把拉住苏凌的手,眼中露出思念之意,恳切道:“苏贤弟,那晚你点醒我,方有今日再见,这许多时日,我着实想贤弟啊!其实你来龙台之时,我亦曾前往城门前迎你......只是......”
他神色一暗,不再往下说。
苏凌忙撤回手,随后一躬道:“皇叔前来,苏某实在欣喜,更诚惶诚恐啊!”
那人被苏凌一语点破身份,先是一怔,随及一摆手道:“苏贤弟啊苏贤弟,这些皇叔之类的话,也就是冠冕堂皇的身份,我刘玄汉始终是那个雨中落难之人啊!”
他这话说的挚诚,没有半分的皇叔架子。
刘玄汉,苏凌暗暗记下。
刘玄汉又道:“玄汉心中,苏贤弟还是当日那个赤心少年......”
苏凌见他说的真挚,也便真诚的笑笑道:“皇叔请坐!咱们慢慢说话!”
两人坐下,苏凌这才道:“皇叔此次突然来访,可是有事情么?”
刘玄汉一摆手道:“什么皇叔,这样叫生分了,我长你一些,若是你看得起我这个有名无实的落魄之人,唤我一声兄长便好!”
苏凌也不再推辞,点了点头道:“兄长!”
刘玄汉点点头,一捋颌下黑髯,颇有感慨道:“那日一别,不想贤弟竟然成了司空门下的供奉......只是贤弟大才,为何不投效司空?”
苏凌知道他此话何意,淡淡道:“司空高门,弟懒散惯了,受不得拘束,还是做个郎中自在!”
刘玄汉点了点头,心中对苏凌赞赏不已,叹道:“我刘玄汉果真未曾看走眼!”
言罢,忽的起身朝着苏凌一躬道:“贤弟,为兄不久便要大祸临头了!还望贤弟想个法子,救为兄一救啊!”
苏凌心中知道刘玄汉此话何意,可是对刘玄汉如何知晓内情,颇为不解,遂不动声色道:“兄长不可如此!折煞小弟了!不知兄长遇到了什么难事!”
刘玄汉这才叹了口气,坐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白绢。
苏凌瞥了一眼,便知道,这是誊抄的衣带血诏。
除了那几个人的名字,自己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刘玄汉开门见山道:“贤弟,这血诏之事,贤弟也有标名!只是当时贤弟并不知道前将军,豫城亭侯刘玄汉,便是为兄!”
苏凌点点头道:“却是不知!若兄长不告知,我此时还如坠云雾。”
刘玄汉点点头,眼中透出一丝忧色道:“如此,看来贤弟一如我一样,心向大晋!只是,这件事只怕早已暴露了,我忧心贤弟,故而冒险前来告知,贤弟随我一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如何?”
苏凌心中有些感激,他知道刘玄汉担心他自己,但对苏凌的担心之意,也不是假的。
苏凌不动声色道:“这话说的?兄长怎知此时已然暴露?那萧元彻却未见行动啊!”
刘玄汉开诚布公道:“不瞒贤弟,我虽是前将军,但有名无实,更是去不得锡州豫城!如今一个兵卒也没有,还暂在司空别院安身!”
苏凌点点头,暗想,看来刘玄汉果真诚实,他什么境遇便如如实相告,没有半点碍于面子上遮掩。心中对他更是有了不少好感。
苏凌随即也直抒胸臆道:“只是不知兄长如何确定,萧元彻已经知晓此事?”
刘玄汉叹了口气道:“我虽暂住司空别院,但司空别院很大,方圆占地辽阔,那日我二弟曾前往前院,想着打几脚酒回来,不曾想听到萧元彻正在一处屋中与人谈话。声音很低,换作旁人是听不得的,但我二弟功夫了得,却可以听得入微。他们便是谈论这血诏之事,我二弟向来沉稳,这才回来与我说了!”
他没有半分隐瞒,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给苏凌讲了。
苏凌点点头,也坦诚相告道:“兄长所言不差,那萧元彻的确已然得了血诏和盟单,更是知晓了我也标名的事情!”
刘玄汉大惊失色,一把抓了苏凌的手道:“如此,快跟为兄走!”
苏凌淡淡笑道:“兄长,苏凌有些不解,为何兄长只来唤我,不去找那几个人?”
刘玄汉这才一顿,叹了口气,颓然坐下道:“我外出,已然冒了风险,我也曾去找董祀和秦元吉,可是他们府邸周围,全是萧元彻的眼线,我不敢露面啊,只能多次徘徊,无功而返!今日也是冒死前来见与贤弟相见啊!”
苏凌这才了然,看来刘玄汉果真不是那种置他人于不顾的人。
苏凌点点头道:“多谢兄长,不过,虽然萧元彻知晓我也参与此事,而且他更是亲自来找我......”
“什么.......!”刘玄汉大惊,难以置信的看着苏凌。
苏凌淡淡笑道:“兄长莫担心!我怎样也是他的供奉,再者我与他四子萧仓舒和憾天卫黄奎甲多少有旧,我已然尽祛其疑了!”
刘玄汉方点了点头道:“即便如此,贤弟也要多加谨慎啊,那萧元彻为人奸狡!......”
苏凌点点头道:“料也无妨,只是兄长,你必须要在那萧元彻行动之前离开!”
刘玄汉长叹一声道:“谈何容易,莫说离开,便是我离那司空别院也要费上些许力气,今日我只让二弟、三弟守了内室,推说我身体不适,不见客,便是如此,也不敢耽搁太久啊!我离开龙台谈何容易?”
刘玄汉神色黯然,更缓缓道:“离了龙台,我又能去哪里?还不如在龙台守着天子,若天子此次受到株连,我定和二弟、三弟杀上那群乱臣贼子一阵,便是血染苍穹,也在所不惜啊!”
他神色凛然,不似作假。
苏凌心中起伏,他原是打算冷眼旁观,可是心中着实觉着刘玄汉一如自己那般,待人忱挚,心中一热,脱口道:“兄长,你的退路,弟其实已经想好了!”
刘玄汉闻言,神色一肃道:“贤弟!此话当真!”
苏凌点了点头道:“离开龙台,一路向东,直奔锡州!”
刘玄汉听了,低头思索半晌方道:“贤弟所言,不无道理,可是锡州如今也在萧元彻的囊中啊!”
苏凌哈哈大笑道:“此事容易,关二哥勇武,那锡州车信远,无非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苏凌忽的声音如刀,带着三分杀意道:“若是车信远敢阻,取了他的人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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